又是一阵沉默。
程务挺跪在地上心里一阵打鼓,倒不是害怕,而是在反复琢磨自己刚才有没有说错话?该不会毁了薛绍的一番拼命努力吧?
武则天起了身走到程务挺身边来,抬了一下脚尖示意程务挺起身。
“谢太后。”程务挺站了起来。
“薛绍很聪明,他的意思是,只要能够保你性命,其他再如何落都是可以。”武则天说道,“你明白他的聪明之处么?”
程务挺迷茫的眨了眨眼睛,“罪臣愚钝,罪臣不明白。还请太后赐教。”
“如果本宫不仅仅是赦免了你的死罪,还留你一个虚散官阶享有朝廷的禄米,衣食无忧得以安度余生,便显得本宫心胸开阔以德报怨,并对你程务挺有了莫大的恩赐,好让你感恩戴德。”武则天说道,“现在懂了吗?”
“臣明白了……”程务挺的心里突然通通的跳了起来,怎么听她这口气,像是对薛绍有点不满了呢?
“但你的性命确实就是薛绍救下来的,本宫不占这种便宜人情。”武则天的声音很平静,让程务挺完全听不出她的喜憎好恶,只听她道:“若非是他一力作保,你确实早已经是个死人。非是本宫心胸狂狭隘容不得你,而是国家王法确实容不下你这种不臣之臣。哪怕是仅有不臣之心,也不可以。程务挺,你可明白?”
“臣……明白!”程务挺莫名的感觉到一丝心底生出的寒意,眼前的这个女人,比起上了战场的任何一个男人来说,她都显得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换作是平常,自己随便抬一下手就可以抡死她这样的十个八个。
再一细细回想,程务挺自己也从来没有惧怕过眼前这个“老娘们儿”。可是今天,他突然改变了这个想法。
这个女人,太可怕。
她仿佛能看穿任何人的心思,并且总能在他人心头的软肉之上,准确的瞄上一根随时可能一击毙命的毒针!
程务挺扪心自问,自己并不怕死,否则根本不会来长安。但他很怕自己牵累到薛绍……偏偏就是这么一丁点心思,被眼前这个老娘们儿一眼就看穿了。听她字字句句,从来没有拿他程务挺一家老小的性命在要挟,反而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薛绍。
这一枚毒针,她算是瞄得极准了!
至于何时扎下何时毒身亡?
仿佛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扑通!”
程务挺跪下了,额头几乎是贴着武则天的鞋尖,“太后,臣罪该万死!!臣悔不当初!……就请你老人家下个令,将我这颗该死的项上人头一刀取走,臣也就不用在悔恨与愧疚之中,煎熬余生了!”
“本宫言出必行,说不杀你,就一定不会杀。”武则天转过身,慢慢的走回了她的座位,抚一抚袖,安然的坐了下来,“至于你,你应该好好的活下去。否则,就辜负了薛绍那一番肝胆相照的热血赤诚。”
“……”程务挺无语以对。这个套,已经牢牢的套在了自己的头上,再也解不开。如果自己以后再有半分的不轨言行,哪怕是私下里骂了一句老娘们儿,非但是对国家社稷的大不忠,而且是对薛绍的大不义。
“你可以回去了。”武则天说道,“你的事情,朝廷不会大肆宣扬公然下判。你就在家里一面料理好令郎的丧事,一面等侯朝廷的落。”
“罪臣……告退!”
“记住了,以后,要好好的活着。”
这轻言细语稀松平常的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铁锤一样敲打在程务挺的心头。他生平头一次真正的唯唯喏喏的退了出去,心中一片森寒之意。
内侍出来传令,叫千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