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丈之堤, 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
不知是天意或者宿命,正当文安侯夫妇与英国公世子、忠勇将军夫妇等见证人一同进入承恩公府的那一刻,数里之外的俞家莲意居中,俞菱心刚好打开了荀澈送给她的柳体字帖。
第一页上,便是《韩非子,喻老》的这两句。
她的笔不由得顿了顿,抬眼望向窗外的冬日晴空。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长春宫如今依旧圣恩隆重, 吴王与魏王一个名声贤德,一个灵巧讨喜,正是少年皇子春风得意的时候, 承恩公府身为宣帝生母慈惠太后的娘家, 在太后过世五年之后仍旧保留了承恩公的爵位,荣光与富贵从未减损。
这一切的繁花似锦,滔天煊赫,随着先前秦王的受责, 与宫中格局的看似倾斜, 越发荣上加荣, 烈火烹油。
即便在百花宴与闺学书院之事上颇有些挫折,但在朱家人眼里, 大约也不过是一时的小小不顺罢了。尤其是之后不到半个月, 便出了仁舜太子的朱伞误用之事, 秦王罚俸、文皇后思过, 长春宫虽然同样受到敲打,但相比而言,似乎还是文皇后与秦王一系损伤更大。
所以眼前的荀滟之事,在承恩公府看来,可能还是一件小事。
若成了,不过是让庶出的二公子迎娶荀家二房嫡长女,刚好进一步拆分秦王与荀家的联结。若是不成,那就是将荀滟还给荀家,不管接下来荀家分家与否,如何内斗,都与救人的朱家没有分毫关系。
这如意算盘倒是打的挺好。
俞菱心不由唇边也微微浮起了几分嘲讽的笑意,前世里朱家机关算尽,还是被病榻上的荀澈反杀到万劫不复。
如今么,只怕他们在黄泉路上也未必能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就如同他们以为眼前的荀滟之事,不过是小事一件罢了。
事实上,在同一个时间里,承恩公府众人的确有些惊讶,因为荀家人上门的阵仗过于庞大,除了文安侯夫妇、文安侯世子、荀家二老爷与夫人这几位最要紧的亲眷之外,另有英国公世子夫妇,忠勇将军夫妇,以及工部尚书聂清远,并刚刚进入太医院数月却已经声名鹊起的年轻太医郗兰舟。
这样多人一起上门,其中的郑重意味已经远远超过当时承恩公夫人邀请京中贵妇上门认人。
承恩公原本无意参与此事,但听了家人禀报之后也不得不匆匆更衣出迎,同时也隐隐生出些许疑惑。
这本就是女眷之事,虽然已经满城风雨,但荀家也不该将此事再翻一层才是,请了这样要紧的见证人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是要一力否认荀滟的身份?但真是那样,其实也无所谓,今日不认就不认,将来荀滟“身体恢复”,说不定就能“记起旧事”,到时候荀家只会更加进退两难。
然而到了正堂见礼上茶,承恩公府众人惊讶地发现荀家众人并没有任何为难的意思,文安侯所带来的这些见证之人,包括年轻的太医郗兰舟在内,居然除了见礼之外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已经带兵二十年的文安侯荀南衡如今越发英武沉毅,开门见山的言语便如战阵交锋:“听闻贵府公子在江中救起敝侄女荀滟,今日特来道谢,接人。”
随即一挥手,坐在父亲荀南衡身边的世子荀澈亲自起身,上前递过了一份礼单:“这是敝府的谢礼,叨扰府上了。”
此言一出,承恩公府众人便都有些踏实了,接过礼单的承恩公夫妇粗略一扫,见到礼单上罗列的器物贵重,价值千金,更是心中安定。
果然如同先前商议所料,荀家此时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不只要接人,还要重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