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闹饥荒这年,簪子怀上了。珍儿劝儿媳妇说:年景不好,大人都顾不了,就甭要这娃了。可簪子不肯,回娘家住了大半年。第二年夏天,簪子生下个小子,可是小产,不足月。珍儿常对人说:“哎呀,人家要的那娃就像个猫娃子似的,娃搁在炕上盖一个外褥褥子,都看不出外褥褥子底下有个娃儿。”但有儿还是挺心盛,给孙子取了名字叫吴银海,小名唤海海。
也许是早产的缘故,这海海体质欠缺些,刚过半岁就生病了。先是发烧,接着后脑勺和背上都长出米粒大的红点儿,很快斑点附近就出现了红晕,红晕又转成豌豆大的水泡。簪子抱着孩子一趟一趟往村里保健站跑,又是打针又是开药的,可就是不见好,孩子成天价哭闹个不停。
没法子,簪子想了想,抱起海海就往村外跑。见嫂子这般架势,叶子二话没说,也跟了出去。两人替换抱着海海,一路翻沟越岭来到了南塘的陈家,也就是簪子娘家。簪子妈当过接生婆,特疼爱外孙。见孩子出了水痘,而且还来得这么快,老人家就甭提多着急了。连一口水都没给这姑嫂俩喝,就一道去找梁医生去了。
这梁医生是早年从河南逃荒来的,医术相当不错,在临近几个村小有名气。梁医生看了看孩子的症状说:“哎呀,再迟来一天,娃就保不住了。”簪子吓得腿肚子突突直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哭。簪子妈泪珠子一下就滚了下来,急忙哀求道:“梁医生,你可得救救额娃。”“就看这药吃下去咋样了。”梁医生一边拿药一边说。
叶子赶紧接过药粒,放到小勺子里,用小擀杖拧拧碎,倒了点温开水,用筷子搅着化化开。簪子妈一下捏住孩子的鼻子,麻利地把一勺药一下子倒进了孩子嘴里。孩子“咕咚”咽下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簪子抱着孩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地哄。过了一会儿,梁医生看看了孩子,摇了下头说:“咋不见效呢?”一听梁医生这话,簪子就禁不住哭着说:“妈,这可咋办呀?”簪子妈恳求道:“你再想个法儿,梁医生。”
思量了片刻,梁医生说:“要不,再打一针。打下去还不行,额可就没法了。”“那就赶紧。”“不过,额可得说清楚,这针有危险。”“咋?”“一般额不打这针,弄不好,会有后遗症。”“噢。”簪子妈倒吸了一口气。“可不打,这娃到不了天黑。”“额苦命的儿呀。”簪子把脸贴到孩子胸前哭道。“那就打吧,有啥事有额哩。”簪子妈果断地说。
说时迟,那时快。梁医生装上针头,吸上药水,朝上推出几滴,拿药棉在娃糓子上擦了擦,“噗”一下扎进去,慢慢推完药水。这时,孩子似乎已经没什么精神了,仍合着眼,只动弹了一下,连一声也没哭。
不过,一会儿功夫,眼见着海海身上的水泡就变了颜色,似乎开始干瘪了。真是谢天谢地,海海终于得救了,大家就甭提多高兴了。叶子赶紧回柳湾报信儿去了。而簪子呢?便和孩子在娘家住了下来,直到把海海的病彻底养好。这海海,属鼠,圆圆的脸儿,大大的眼睛,不吵不闹的,煞是可爱。只是有些个瘦小,看上去不像别的娃儿那样壮壮实实的。
可不知咋的回事,在海海养病期间,珍儿也就是簪子婆一直都没去亲家看孙子。由此,也埋下了婆媳不和的根儿。当然,这是后话了。
日子过得也快,一转眼,叶子都十九了,出落得跟小葱儿似的,从头到脚透着大姑娘的气息,到了待嫁的年龄了。这年夏天的一个傍晚,叶子像往常一样,吃过晚饭就端着个针线篮篮儿,跑到女同学家玩去了,当天晚上没有回家。
不知道是姑娘们商量好了的呢,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第二天吃过晚饭,叶子没出家门,而是像只羔羊似的,随妈妈坐在屋檐下摇着扇子纳凉。虽说是大夏天的,但早晚温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