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于是第二天一早就进了宫。
元显元晋的事倒没有那么急, 来年开年再说都行,但他实在担心陛下的身体。
陛下是年近六旬的人了,这两年本就时常生病。如今又突然经历丧弟之痛, 谢迟真怕他承受不来。
除此之外, 谢迟自也对爷爷奶奶格外紧张了起来。离府之前把二老身边的下人叫来好生盘问了一番, 得知他们确实吃得饱睡得香后,才安了些心。
他踏进宫门时是卯时不到。平常这个时候正值早朝, 不过现下陛下病着, 早朝自是免了。谢迟由宦官领着,径直奔紫宸殿去, 到紫宸殿门口时,太子谢远正巧从里面出来。
“殿下万安。”谢迟长揖,太子没多言,点了点头,便在宫人的簇拥下往东宫那边去了。
谢迟待他走远后才直起身, 略作迟疑, 问殿门口的宦官:“太子殿下来侍疾?”
那宦官是打从谢迟当御前侍卫时便结实的人, 听言便嘿地一笑,压着音道:“君侯您是头一天认识太子么?他哪有心侍疾, 也就是过来磕个头,候了半个时辰便走了。三位公主倒在轮着侍疾。”
换言之, 太子就是走个过场。
这过场叫外人看了, 倒也够表孝心了。毕竟皇帝也好、太子也罢, 都是身份尊贵的人, 病榻前也没什么事真需要太子着手去办。太子肯天不亮就过来磕头,而且等了半个时辰,也算是尽了心意。
可谢迟有点说不清的懊恼。他想若是他有资格在陛下面前侍疾,他一定会守着。那样他就能知道陛下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不必胡思乱想地空担忧。
不过他也就是这么想想。
谢迟无声一喟,进了殿门。陛下病着,过来磕头问安的宗亲不少,宫人们便索性直接在内殿门口设了几个蒲团,方便宗亲们行礼。茶水同样备着,若磕头之后想再等一等表表心意,那就喝着茶坐着。
谢迟进去便见一位二十出头的华贵少妇坐在那儿,他不知是谁,也不好跟女眷多搭话,二人视线相触互相点了点头便算见了礼。谢迟继续向前走去,跪到蒲团上正冲内殿的正门叩头,旁边的一扇偏门开了。
坐在外头的少妇便站起了身,迎上前去:“大姐。”
大姐?!
谢迟抬头,见门内又走出来一位女子,比外面这位要年长几岁。那位也瞧见他,但没多在意,就和自家妹妹说起了话:“你守着,我去侧殿睡一会儿。三妹妹说午后进宫,不过她还有着孕呢,到时还是尽快劝她回去。不然她若有个什么闪失,父皇又要操心一场。”
“我知道。”年轻些的那位点点头就要进殿,谢迟心下稍作踌躇,旋即慌忙起了身:“殿下!”
二人同时看过来,谢迟匆匆站稳,一揖:“淑静公主安,德静公主安。”他紧张得喉咙里有点噎,顿了顿才又说下去,“殿下,臣能不能……进去看看陛下?”
两位公主不约而同地打量了他一番,年长的淑静公主秀眉微锁:“你是哪位?本宫没见过你。”
谢迟低着头回说:“臣勤敏侯,谢迟。”
“……去年的除夕宫宴上,父皇加封的勤敏侯?”德静公主隐约记得这么一档子事儿,谢迟忙应:“正是。”
姐妹两个相视一望,淑静公主沉吟道:“你再等一会儿,我同他进去。”
谢迟大喜过望,正要当谢上前,淑静公主先一步走到了他面前。他只感无形中一股威仪突然迫来,不禁一怔,淑静公主淡声道:“你听着,变着法地在父皇跟前表忠心的人,本宫见得多了。本宫也不喜欢那样的人。你今日来,父皇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