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长,尤其是心里有着事的时候,反复无法入睡,索性起身挑亮了灯,在那点红艳艳的烛光里一边望着桌上载静所绘那幅画,一边一针针在一匹白绢上绣着花样。
忽然身后一阵风起,冻得朱珠微微一颤。
回头瞧见床边那道长窗被推开了,一道身影在窗台上端坐着,侧头望着她。倒也并不太吃惊,只是伸手拢了拢披在肩上的衣裳,低头笑笑道:“先生一身本事,原是用来夤夜私闯别人家宅的么。但不知先生这次要往朱珠脸上扔什么?”
碧落闻言也笑了起来,“好些天没能出宫,今次得了空,过来看看你。”说罢跳下窗,反手将窗门合上:“你在绣些什么。”
“花花草草而已。”边说边小心将桌上的画掩好了,把绢布和针线收了起来:“先生虽和朱珠有了婚约,但深夜在此终是不妥,还请先生早些回去吧。”
说着抬起头,原想绕过碧落身边去将窗户推开,一眼望见他的脸,不由被他半张满是血迹的脸震得一怔:“……先生受伤了么?”
“一点小伤而已。”
“先生稍等,待朱珠去取些水给先生清理干净再走。”
说完朱珠转身走到一旁,端起水壶朝脸盆里倒了些净水,再取过一块干净帕子往里浸湿了,拧得半干,走到碧落身旁踮起脚尖,沿着他脸上的伤口边缘小心给他擦拭起来。“这么深的伤……听阿玛说近来外头有些乱,先生莫非是遇袭了么?”
“呵,是在西太后这儿说了些话,许是不太中听,所以惹闹了她。”
“先生也会说出不太中听的话么?”
“那地方待久了,任是多好的性子也是会慢慢磨去的。”
“先生走惯江湖,何必将自己困于宫中。”
这句话出口,见碧落没再应声,只是低头朝她望着,朱珠不由慢慢收回手。
原想转身离开,迟疑了片刻,仍是在原地站着,抬起头道:“有句话在朱珠心里藏了好些天,本不打算多嘴,但既然先生今日突兀到此,朱珠忍不住还是想问问先生,那天在宫里时先生所称的宝珠,可是先生当日所说的那位故人?”
碧落目光微闪:“是又怎样。”
“呵……”朱珠笑笑。朝后慢慢退了两步,在一旁凳子上坐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朝原本藏在面具下的皮肤轻轻揉了揉:“好舒服的感觉,先生,这一种久被束缚后释放而出的感觉,当真是极舒服的。”
“你在做什么,朱珠。”
“朱珠想同先生说一些话,又想着既然先生早已揭开过朱珠这张面具,再在先生面前将这脸藏着掖着,也是多余。”
碧落笑了笑:“姑娘随意就好。但不知姑娘想同碧落说些什么。”
“我想说,思念一个人却求而不得之苦,这数月时间朱珠已深为了解,所以不会介意先生将朱珠当做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碧落眉梢轻挑,走到她身旁坐了下来:“是么。”
“因此想以此同先生作为一个交换条件,不知先生可否应允。”
“你且说。”
“记得那天朱珠身体不适,先生说曾载朱珠去了先生府上治疗,之后朱珠昏睡过去,先生便差人用车将朱珠回了家。”
“没错。”
“那日朱珠记忆模模糊糊,所以很多都记不清楚了,但事后慢慢想来,似乎先生有些事情是对朱珠刻意隐瞒了。”
“不知姑娘想起了什么事?”
“朱珠想起在先生府上时,曾有过片刻清醒,发觉朱珠躺在一间房内,许是卧房,内里装饰素雅,却又富贵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