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女娇柔清亮的传来,让他大吃一惊,猛然抬头看去,见两男一女已进了他的书房,殿后的瘦削青年随手将门关上。三人形容虽不凶恶,但半夜三更非请而入,哪会有好事,心下惶惶,强自镇定道:“你们是何人?”
钱昭施施然走过去,见炉水已开,便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因烫晾在一边,不答反问道:“冯学士可知今夜摄政王于豫亲王府遇刺?”
冯铨勃然色变,颤声道:“你、你们……”
钱昭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嘘,小声些。若是叫人发现刺客藏匿在你府中,那就百口莫辩了。”
冯铨脸青一阵白一阵,此言恰恰捏到他痛处,与前明的任何联系都是他极力撇清的,别说与刺客勾连,就是南边来只字片语,他都恨不能剖肝沥胆自证清白。在这满清朝堂每一日都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这三人旁人不去祸害,偏来招惹他,简直欺人太甚,因而怒道:“尔等速速离去,如若不然别怪老夫……”
“冯学士向来最识时务,如若不然,别怪事发之后我等胡乱说话!”钱昭捧起茶盏打断道,“我们不过求个栖身之所,少则三五日多则半月,可要叨扰了。”
“你你你……”冯铨见这少女模样秀美,做派却无赖之极,一时也无法可想,此时颇后悔未养几个膀大腰圆身高力壮的护院。
骆川笑呵呵地上前,抓住冯铨的胳膊,稍稍用力,道:“冯学士,我这妹妹脾气不好,说话从来不客气。小爷我脾气最好了,就是手底下不客气。”
冯铨痛不欲生,想要大叫偏被他扼住喉管,终于意识到原来行刺之说并非全然哄骗。
骆川放开他,笑道:“冯学士,我妹妹托您照管了。如有差池……您明白的!”说着打开窗子翻了出去,就此消失不见。
钱昭坐到棋桌对面,捡起一粒棋子,道:“趁追兵未至,切磋一局如何?”
此时,前面传来马蹄纷沓声。钱昭向秦殊烨使了个眼色,他便也跳窗而出,她继而向冯铨道:“大学士莫非还想置身事外么?满清对汉臣向来猜忌甚重,想想你的荣华富贵身家性命!”说完撩起帘子进了内室。
冯铨呆立当场,不得不承认这少女说到了点上。想自己半生仕途坎坷,如今才算得了些恩遇,要他丢命不怕,失却官位前途却是不能,下定决心后,行动便有了章法,他整了整衣衫,打开书房大门,高声问道:“何事喧哗?”
在他说话间,一队全副武装的护军已转过照壁进了院中,领头的军官上前向他拱手道:“大学士恕罪,今日逆贼于城中作乱,卑职身负王命,巡查东城各处。”
老仆一脸茫然,小跑着追在那军官身后。
冯铨挥了挥手让他退下,笑着回礼道:“将军辛苦,不知如何称呼?”
“卑职乌巴海。”那军官上了台阶,往房内一扫,见两个饮过的茶碗与棋桌残局,便问,“不知大学士方才与何人对弈?”
冯铨背脊发凉,身上冷汗直冒,面色却不改,回道:“是小女。”
乌巴海望了他一眼,快步走进书房,径直往内室而去。
“将军……”冯铨一急,跟了上去,正待要拦,门帘已被他掀起。
“爹!”那少女冲了出来,躲到他身后。
乌巴海呆了呆,瞧那娇俏稚弱的少女抓着冯铨的袖子,露出半张脸来,好奇地看他,心道,不愧是大学士家的千金,果然人才出众。他摸了摸鼻子,尴尬道:“得罪了。”
冯铨这时才发现她从刚才起就穿着他女儿的衣裳,怪不得看着眼熟,幸好没犯糊涂,不由松了一口气,笑道:“无妨,小女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