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楼区,只有明晃晃的路灯伫立着,深冬的雪粒像俯冲的刀刃,肆虐地刺向裸\\\\露在风寒中的皮肤,刺得许笙睁不开眼睛。
许笙鼻尖冻得通红,指尖冰凉,双手插着兜,艰难地挪步到楼栋门前。他伸手掏钥匙,尽管手上的触感已经接近干涸,却依旧黏\\\\腻不堪,他转动锁孔时,看到了钥匙被沾上刺眼的鲜血。
到了这种时候,先前的艰难和踌躇早就烟消云散,许笙反而能够平静地开门,进电梯,回家。
因为这是他活着的最后一天。
亦如往常,许笙走进他与庄白书的家,用冻得僵硬的手脱掉大衣,洗掉手上狼藉的血痕,他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脑中又浮现无数他们一起的画面。
在这个沙发上,庄白书喜欢晚上抱着他看电影,喜欢关着灯跟他打丧尸游戏,喜欢轻揉他的耳朵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
可是呢?要是他没遇见庄白书就好了,所有意外都不会发生,若他们从无交集,庄白书也会有更好的结局。
许笙眼睛酸痛,却再也掉不出一滴眼泪,他想起母亲,那时候似乎所有的不幸与苦难都在一夜间爆发,摧毁了原本的生活,压垮他全部的希望。
许笙打开电视,用遥控器翻找着原来的录像,搜寻着他们生前最后的痕迹。
一股令人不适的冷意从指间蔓延到脚心,许笙也不去拿毛毯,他点开了第一个视频,调到了最大音量。
当初上传的时候也是按照时间顺序,从他出生的纪念短片,到他步态蹒跚的学步,他初入学堂,他的钢琴比赛,比起憨态懵懂的缩小版的自己,他的目光其实一直捕捉着陪伴在旁的父母。
庄白书从高中毕业典礼的视频开始出现,他还稍显稚气的骄傲面庞一映在镜头上,许笙心跳一滞,随之是令人窒息的刀绞般的闷痛。
要看完。
许笙心里默念着,又按了播放键,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像是要把那些点滴永远刻在心头。
这短暂的几个小时是他历经梦魇般的变故以来,称得上是最安逸的片刻。
许笙觉着自己大概是疯了,短短一个晚上,他竟成了一个杀人犯。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好儿子,更不是好恋人,过了今晚,他连活人都做不成了。
等到最后一个视频放完,映在许笙脸上屏幕的光亮也随之消失,屋内又陷入了一片死寂。就像美好的梦被打破,沉重的现实又紧紧压制住他,亦如每一个噩梦醒来的清晨。
是时候了。
许笙苦笑,他缓缓走向阳台,双手摸上护栏,被那刺骨的凉意激得打了个哆嗦,他低头看了看地面,这种距离...恐怕自己的死相会非常凄惨壮观。
许笙叹了口气,抬腿跨过护栏,不带任何情绪波动的,他松开了手。
整个过程很短暂,他并未像影视中那样戏剧性地回放自己的生平。他能感受到的,只有耳边嗖嗖的风声,悬空强烈的不适感,和越来越近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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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笙再睁开双眼时,最先感受到的是被桌子硌得酸痛的臂肘和压得他喘不过气的书本。
“许笙?”有人在摇他的手臂,“喂许笙——你该醒醒了!两节课了还不够你睡?”
许笙从堆积的书本卷子中艰难抬起头,木楞地看向穿着校服跟她说话的女生。
“班长,你真是很有睡觉的天赋?”那女生甜甜地笑起来:“哈哈抱歉啊,桌子太小了,我让课代表把新卷子都摞你头上了。”
......
怎么回事?
我不是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