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笙盯着那幢他再熟悉不过的楼栋, 只觉脚下灌铅般,一步都迈不动。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回到这里,至少在他和庄白书完全撇清关系前。
重生后他也不是没想过回来这儿看看,可这种念头一萌生就会被立即压抑下去。这栋房子几乎承载了所有前世的回忆,它记录了他最无法释怀的和庄白书几年的同居生活,这里既是他生命的终结,也是他重新开始一切的原点。
庄白书自然没法知觉许笙的这些心理活动,全然没那个觉悟, 他趁着眼前人怔愣之际, 无比自然地伸手拉起许笙的, 继而握住, 却发现那人指若寒冰,直冷至手心。
他抬眼, 发现了许笙极其难看的脸色。
庄白书脚步瞬间停下,诧异道:“你怎么了?”
许笙回过神,捏得泛白的骨节随之一松, 他勉强摇摇头, 嘴角牵了牵,道:“估计有点晕车了。”
额上被庄白书炙热的手心包绕, 那人一摸,发现许笙头上不仅不热,甚至有点温凉, 覆着一层细密的冷汗。
“你先忍一下, 估计上边有晕车药......”
庄白书声音一滞, 发觉自己好像暴露了目的地,他快速转过头,有点窘迫道:“总之....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他顺势握紧许笙的手,心里的那股带着点激动的紧张感甚至有些按捺不住。
算了,反正马上他就知道了。
两人穿过了大型的周边花园,顺着径间小路径直走向小区外的大门。
许笙泛白的嘴唇抿了抿,盯着庄白书劲韧的背影,他喉结滚动一下,吞吐道:“我可能.....来过这儿。”
“嗯?”庄白书有点意外,他掏出门卡,刷了一下,铁艺门应声开启,他笑了一下:“你记错了吧,这楼都才刚开盘没几个月,你怎么会来过。”
许笙死死盯着他们家所在的那层,心中的波澜无可抑制地动荡,那股一直以来的抵触感愈发扩大,他咬紧牙关,暗暗下定决心。
庄白书拿钥匙开了大门,两人走进楼栋,走廊的阴凉的气息扑上面门,许笙感觉被握住的手心紧了紧。
“......几个月前签的合同,房证还没下来,但装修都是现成的,我找了钟点工定期打扫,今晚叫了保姆过来给咱们做饭。”
他们出了电梯,庄白书掏出钥匙,开门,他嘴角泛起笑意,接着说:“我爸妈他们不知道我买了这间房子。”
门开了。
庄白书一侧身,示意许笙进去。
许笙眼眶很疼,又疼又酸,他咽了一下口水,发现喉管也是酸的,他向门内走过去,原本沉淀的脚步此刻却倏然轻飘,他就这么走进了自己住了小半辈子的家。
......他和庄白书的家。
刚走进去,屋内亮堂的光线迅速扑向面门,地暖的热息侵进周身,许笙盯着与上辈子几乎无异的家具和布景,这情景,像是隔了几个世纪,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那晚。
许笙转过头看向主厅,沙发上厚暖的抱枕和毛毯整齐而精致地摆饰,大屏的电视挂在墙壁相得益彰。
那天晚上,屋里也明明这么暖和,他却如置身冰窖;明明他从不习惯依赖别人,却在那些日子想庄白书想到绝望想到心如死灰;他明明不是个爱哭的人,却在无数个深夜在这空荡的房子里孤身恸哭,直到他活着的最后一天,他终于流尽了眼泪。
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老天却跟他开了一个玩笑,又让他重新回到这里,明明夺走了他的一切,却偏偏只留给他那些渗入骨髓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