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赵永庆是一个暴脾气或者专.制的父亲, 他一定会把这样“离经叛道”的女儿一巴掌打得清醒过来, 让她从此保证不沾这些坏事。
不过……这会的赵永庆听完女儿微带嘲讽的评价, 先是被噎了一下, 然后气急黑脸、最后竟是陷入了深思。
赵兰香记得, 她的父亲在八十年代的时候脑门一热抛弃了铁饭碗, 跑去下海从商,虽然没有暴富也没有大挣一笔,但是西装革履的提着公文包出去还有人叫老板。
摩斯抹得头发油光可鉴,蹬着黑皮鞋别提多潮了。只可惜小虎子被爷爷洗脑得太厉害,最后没有继承家业, 跑去当了穷公安。
赵永庆思考了片刻, 最终一脸严肃地道:“你要是缺钱, 我就给你。”
“别去卖什么吃食了, 多危险。”
“你爸你妈只有你这一个女儿, 要是你被抓去蹲大牢了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了。”
赵兰香乖顺地应了下来,她觉得此刻不应该反驳父亲。他不知道一年后改革开放, 他有他的顾忌, 将心比心要是她也这样对未来一片茫然, 还能做到如此心平气和地跟孩子沟通,是很厉害了。
赵兰香含笑地说:“谢谢爸爸。”
她把新年挣鼓的腰包分成了几份, 用红包包着。当楼下的爆竹开始噼里啪啦地响起来的时候, 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份红包递给赵永庆。
“新年快乐!”赵兰香说。
赵永庆太阳穴忍不住抽了抽, 后脑勺一片犯疼。
小虎子在楼下捂住耳朵啊地大声叫, 咯咯地笑个不停, 一阵热闹的爆竹过去后,他跟旋风似的噔噔跑上来,兴致勃勃地拉着赵兰香的手。
“大妞,咱们也去点鞭炮吧!”
“爸爸去!”
他把手里捏着的香递给了赵永庆,手心黏糊糊地湿透了,小孩子的身体跟小火炉似的,跑一阵背心满是汗。赵永庆接过了香,抱着儿子走下楼,妻子早就把自己家买的鞭炮挂在门口了。
“点鞭炮过年啰……”
他划了根火柴把香点燃,用香引爆了鞭炮。
小虎子凝视着在鞭炮飞溅起的红屑,高兴得拍手,连捂耳朵都忘记了。赵兰香替他捂住了耳朵,小孩儿的眼睛愈发地明亮。
真有活力,跟小太阳似的。
看着这双纯粹清澈的眼睛,赵兰香想起了另外一双深邃漆黑的眼,广袤而暗沉,跟旋涡似的吸人。
不知道贺松柏在乡下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也像他们今天这样,吃着热闹的团圆饭,听着一片热闹的爆竹声。不过赵兰香知道,他大年三十肯定还在杀猪,但凡让他捉住一丝翻身的机会,他总是不留余力地努力干活。
不肯放过自己。
非常想他。赵兰香凝视着渐渐变黑的天宇,凝视着那漆黑而不见月亮的夜,感受着跟他活在同一个世界的喜悦。
这种感觉真幸福,今时往后、月光都会如照在她的身上一般地,照在他的身上。
半夜十二点过去后,赵兰香喂了小虎子一点酸果汁,给他消化消化。
小虎子憧憬地道:“今年过节好多好吃的。”
“明天还有年糕吃吗?”
“有,不过大晚上的你不能再吃了。”
小虎子遗憾地唔了一声,困顿地揉了揉眼睛,“我喜欢过年。”
赵兰香不免失笑,谁不喜欢这样过年。在物资匮乏的年代里,过年就是一代人的回忆。她永远记得妈妈炸的四喜丸子,肉泥剁碎了捏成丸子下油炸。这样珍贵的零嘴儿是只有过年才能尝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