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松柏跟李大力聊了两句, 李大力经过这一次生病后变得愈发地沉默了。
但眼神却比以往更深邃,思考得也更多了。
漫长的复健期, 他曾有过侥幸生还的庆幸、但躺在床上药如流水地吃着,养了几天,李大力就受不了了。素来肩上担着一个家的他,头一遭变成了吸附人骨髓的蛆虫。
他陷入了烦躁的精神折磨之中,偶尔彻夜难眠的时候, 想过倒不如死在山崩里落得干净。
但他的婆娘用善良而包容的心,容纳了他大大小小的毛病, 她用那双糙厚得生满茧子、根本不像女儿家该有的手,把他从崩溃的边缘拉扯了回来。
沉稳、有力, 绝不放弃。
她用她的沉默和决心, 让李大力知道, 他好歹还是个被需要的人。
李大力嗅着小舅子身上的血腥味,道:“你先去洗个澡,这里有我。”
贺松柏擦了擦汗,很快地去打井水洗澡了。
李大力住在贺家,该知道的, 也都知道了。贺松柏知道大姐在做衣服的时候,他也在一旁搭手。
李大力可不像他那个傻大姐,心思纯白,他当了几年的大队长了, 见识到的绝对不比贺松柏少。
贺松柏脱了衣服, 盖头浇了一桶的冷水, 一边想着眼神愈发地漆黑。
他把浑身的血腥味都洗掉了,换上了破旧却干净的衣裳。
赵兰香这会也醒来了,她很快去做了一顿早饭。
大姐也醒来了,背着阿婆上厕所、洗脸刷牙。
她醒来后就发现丈夫不见了,当她在院子里看见他甩开膀子奋力地劈柴的时候,眼泪跟决了堤的洪水一样冲下来。
被孙女背在身上的老人家用手,抹掉了孙女的眼泪。
她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的安慰,笑道:“你这下可以放心了。”
“大力是个好孩子,他会帮你分担活干,你以后不用这么累了。”
有男人跟没男人似的,李阿婆找孙女婿可不是诚心给孙女添堵的。她满意地看着孙女婿高高的身子板,淡淡地道:“以后给他多吃点饭,争取把肉都养回来。”
贺松叶恋恋不舍地看了眼丈夫,她含泪带笑点了点头,很快背着老祖母去解手了。
这一天的早饭,大伙吃得比以往都热闹。
圆溜溜的破木桌上,破天荒地多加了一个位置。
……
吃完早饭的贺松柏点了点自己的积蓄,抽了几张出来。
他默默给对象使了个眼色。
赵兰香接收到了贺松柏的眼神,她跟了上去。
贺松柏取了单车出来,拍了拍它,把车头推到了对象的面前:“我要去百货商店买点东西,你陪我去吗?”
今天正逢周末,是忙碌的春耕后过的第一个完整的周末。
赵兰香当然不会拒绝,她坐上了贺松柏的单车。
“我先走,咱们在岔路口汇合。”
贺松柏点点头,望着对象呼啦地骑着单车消失的身影,自个儿也迈起双腿,徒步走出了河子屯。
赵兰香早就在那里等了半个小时了,贺松柏走到的时候,她不知从哪儿采了一捧的野花,留了一朵别在自己的耳后。淡紫色素丽的山花衬得她面庞清秀,愈见素雅。
迎面扑来如水的灵动,令贺松柏忍不住捏了捏她白玉似的耳朵。
“喜欢这种花?”
“瞧你喜欢成这样,我回来的路上,这种野花开满了山路,我以后每天给你带一把吧。”
赵兰香应了一声,“好啊,你还没有送过我花呢!”
想起来有些感慨,以前的老男人追她的时候,每天按时一束漂亮的花。搁年轻加强版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