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就是个瘫子,翻个身都连累得人浑身大汗,把屎把尿又脏又臭。你现在手脚健全,我给你带个饭就好了。”
他一字一句地慢慢地说着,方便懂唇语的妻子听。
贺松叶的耳朵蒙住了纱布,但已经拆了很多,只蒙着细细的一层纱布防止感染。细微的声音丝丝入耳,贺松叶听到的那一瞬,声音仿佛炸裂的银瓶,登时她的脑子绽开了绚丽的光。
她用手遮住了李大力蠕动的嘴唇,侧着耳朵专心地听。
秋日的金风吹得窗外的梧桐沙沙作响,街道对面传来的单车铃声、哐当哐当的打铁声、以及间杂着的富有生活气息的吆喝,“自家扎的扫帚、卖扫帚啦——”
李大力沉厚又缓慢的声音。
“叶姐儿,你听得见吗?”
那一声犹如萌动的嫩芽,撬开坚硬的壳儿,脆生生地冒出头来。贺松叶仿佛听见了种子发芽的声音,轻微、美好。
她忍不住摸着自个儿的耳朵,诧异又惊讶地看着李大力。
“听见了。”
李大力看着妻子打着的手势,登时愣住了。
……
贺松叶的手术很成功、恢复得也很顺利,然而因为聋了太多年了,听力肯定比常人更弱,但饶是这样也令人很高兴了。
李阿婆摸着从医院回来的孙女的肩膀,不住地跟她说起话来。
语速都是比平时刻意变慢的要快一些,看唇语的贺松叶肯定得看得漏字。不过她听完后,都能打着手势跟李阿婆畅通无阻地交流。
李阿婆这才信了孙女确确实实是恢复了一点听力。
但她看着孙女一直不断地打着的手势,眉头微皱,她对李大力说:“趁着没活干的时候,慢慢教叶姐儿学说话吧。”
李大力适时地接话:“一直教着她说话咧!”
“只是她害羞,嫌自己话说得不正、招人笑。”
于是赵兰香便让贺松叶说说吃饭、睡觉、干活这些简单的词,贺松叶大着舌头、生涩而不标准地缓慢地念出这些词的时候,全家人都笑了。
三丫蹦蹦跳跳地走到她身边,挽起她的手,“正好这个学期老师教了我好多字。”
“我教大姐说话!”
这更是惹得大伙忍不住笑。
贺松叶缓慢又认真地说道:“好、啊。”
赵兰香想起自个儿屋子里还有一个红星收音机,这是她去s市买回来想要挣点钱,结果却被贺松柏“赎回来”的。她每天晚上都会打开中央广播电台收听一下新闻。
她把这个笨重的大家伙搬了出来,拍了拍它的脑袋说道:“大姐多听听广播吧,学着广播说话!”
贺松柏简直是对这个调皮的对象哑然失笑了。
“亏你想得出来。”
一家人都这么关心她,这令贺松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她冲着赵兰香说谢谢,又冲着弟弟说谢谢,挨个地一轮都谢完了。
李阿婆怪嗔她,“一家人还说什么谢,你不如赶紧学说话,以后多陪阿婆聊聊。”
“我一个老花眼成天地看你的手势,看得我眼睛都累。”
就这样,贺松叶每天干完农活后,都会打开收音机听一会儿的广播,一边听着广播一边缝衣服,忙碌的日子如流水。
十月份的某一天,她按时调到中央广播电台,滋滋的电流声从喇叭里传了出来,贺松叶调整了一下收音机的天线。
“一九七七年八月四日至八日,国家领导人d同志在b市召开科学教育工作谈会……d同志在会上做了发言,提出‘大学的招生工作是培养人才的第一个重要环节’观点,强调十六字方针必须推倒,恢复统一高考从今年开始……”
贺松叶听到这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