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了狭窄压抑的矿洞里, 黑暗吞噬了一切。
矿道里很安静, 塌陷下来的地方, 正好被木质框架支撑出一小块空间, 这让吴家兴和刘金根得以幸存。但不幸的是,吴家兴的腰腹部, 被掉下来的一根尖锐木头刺穿了。受伤和大出血让吴家兴看不到获救的希望。
“金根,你说我是不是活不了了?”怕加重伤势, 吴家兴完全不敢移动。因为虚弱,他说话十分费劲,努力半天,说出来的声音还是很小。不过洞里空间小, 两人离得近, 倒也听得清。
“别瞎说。”刘金根安慰道:“现在救援行动都很快,说不准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得救。”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这话,刘金根既是说给吴家兴听, 也是说给自己听。
“你说得对, 我们一定都会没事。我不能就这么放弃。”刘金根的话,给了吴家兴继续支撑下去的勇气。
两人是同一个山村出来的, 从小一起长大, 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互相这么安慰着, 捱了快两天。矿洞里没食物, 也没水。最开始两人还能靠尿液坚持,到后来尿不出来了,就强忍着。嘴巴上的干皮起了一层又一层,稍微一张嘴,就能感觉到嘴皮撕裂开的血腥味。
再熬了两天,吴家兴有些坚持不住了。他身上的伤太严重,呼吸已经微乎极微。情况对他非常不利,矿洞里的环境太过恶劣,高温下,吴家兴身上的伤口,已经隐隐开始发臭。
好几回,刘金根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饥饿啃食着刘金根的心。虚弱的吴家兴根本没发现,随着时间的过去,好兄弟看他的眼神,已经渐渐不对。
“啊—”刘金根从梦里惊醒:“对不起。”刘金根抱住头,喃喃自语:“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没办法。”
要是有可能,他也不想对兄弟下手。但是他还不能死。囡囡还那么小,又有病,他要是死了,谁会管她?
家兴也撑不住了。
与其两个人一起死,还不如,还不如……刘金根拿出随身带着,平常用来割绳子的小刀,在吴家兴不可置信的眼神里,颤抖着手,取了第一块肉。
“有了第一回,就会有第二回。然后第三,第四。”吴家兴说到这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他一天只吃一小块,保证了自己能生存下去后就没再动手。我知道,他也是抱着少吃点,万一我们能一起撑到救援的念头。”刘金根是一边给他磕头,一边吃的。
“其实我不怪他。”看到顾长生脸上的疑惑,吴家兴解释道:“当时那种情况,换做是我,我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反正他都已经撑不下去了,如果能把生的机会留给兄弟,吃也就吃了。
“我真正怨恨的是,”吴家兴的语气不复平静,脸上神情扭曲:“明明有一大笔赔偿金。”
身上黑气翻腾,好一会儿,吴家兴才冷静下来,他继续说道:“出现矿难后,遇难者家属都有补偿金可以领。”
“我没娶老婆,所以家里就只有老父老母。他们不识字,一辈子都住在山里,没看电视没看报纸,根本不知道情况,也就没人过去。公司决定让人把钱送来。不过我家住在山沟里,地况复杂,十分难找。刘金根说他心里有愧,愿意免费给公司带路,公司里的人正发愁这个呢,当然不会拒绝。谁知道等到了山脚下,送抚恤金的人就走不动路了。刘金根主动要求帮忙送上去,公司的人本来很犹豫,但是刘金根一路表现得很好,又再三保证过,一定会把钱送到我父母手里。公司的人再三考虑过后,最终还是答应了。”
“谁知道,”吴家兴说到这,情绪又有些不稳:“刘金根那个畜生!”吴家兴咬牙切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