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是什么?”
最近一次见面的时候,云深对范天澜说:“在定义上,文明是人们认知世界,聚集在一起创造的财富的总和,是科学,艺术和文化,是具现这些创造的物质。”
他沉吟片刻,“无论文明的发展方式是什么,它形成和发展的过程,就是人们认知世界和改造世界的过程,在改造世界的时候,人们必然也同时改造着自己。”
人们因为生存的困境而团结。
在外部的压力消失之后呢?除了惯性,还有什么力量能压制人种和族群之间的矛盾?除了权威,还有什么目标能使人愿意个人利益服从于集体,或者说云深的要求?
就像所有复杂的机器都是由零件组成的一样,任何生产方式的执行者都是人。零件能够确定材质,统一规格,但人不能。人作为个体发展的不确定性让历史变得精彩,然而单纯生理上的人对社会是没有意义的。
人只有在社会之中才是普遍意义上的“人”。
相对于另一个世界的那个国家,出生和生活在成熟工业社会中的许多人有时候很难意识到,历史巨轮的启动需要多么庞大的动力,某些被排斥甚至憎恶的事物在正常的社会发展中具有多么不可替代的作用。虽然社会的一切工业和产业都是因为人的需求存在,但绝大多数工作都不是为使人感到幸福愉快而存在的。人们主动或者被动地在有史以来最精密复杂的社会中找到自己的定位,自觉或者不自觉地将自身的劳动变成人类文明螺旋前进的微弱力量。以国家,地缘和意识形态划分的不同组织形式的政体,无论统治者的能力和道德水平如何,所有的国家意志都必然是向同一个目标――生存和发展前进,向这个目标前进的过程中产生的竞争和对抗,在工业革命的推动下,短短数百年间对人类社会和自然环境的改造超越了过去数千乃至上百万年的总和。
站在历史的山腰上向下俯视,道路如此清晰,但对正在路上的人们来说,他们不曾见过上方的风景,而相比同一个时代的其他人,他们已经前进了太多。
靠云深灌注资本和技术而建设起来的工业基础在这个世界上不能说是稳如磐石,却也很难遇到什么能真正威胁到他们的状况了,哪怕是兽人帝国的上层人物集体丧失理智,再来一次差不多或者规模更大的军事行动,也不可能动摇云深的工业进程,所以他并不需要过多地考虑那些遥远的统治者们。
从基础开始构建这个世界的工业标准,是他一直在做的事,但在严谨精确的理性背后,不同个体和群体之间不同的情感和*,是否也能统一在某种规制之内?
云深回顾一路来的发展,十分清楚自己的速度有多么不合常理,即使每个阶段都能找到发展的客观原因,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他正在验证的因素作用其中,这条隐形的金手指也不可能帮他修改现实,让一群习惯追鹿逐野,对自然和自身认识都来自代代相传的积累的“古人”,马上就变成合格的初级工人。
不能马上,然而可以尽快。
强制劳动的效果最快,只要恰当地辅以鞭子和饥饿,但奴隶永远无法成为创造者,没有任何命令能比人从心而发的热情更有力。所有活着的人都有改变现实的期望,统合这些期望到一个价值观框架之中,共鸣成前进的动力,是所有组织都必须进行的思想建设,也是所谓的“洗脑”。云深认为集体的力量永远比个人强大,他的行动让身边的人也这样认为,但这个集体的边界究竟在哪里?一同越山而来的族民是这个集体的部分,结盟共抗敌袭的狼人也是同伴,但那些陌生的外族兽人呢?曾经敌对的战争俘虏呢?甚至更长远的未来,将会因各种原因而来到这片土地上的人呢?
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