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宣武侯府的寿宴, 原本被莫名留在正厅里的宾客, 正是酒酣耳热、猜测连连。能坐在这儿的, 谁不是多年的狐狸,大概也猜出是婚事出了岔子。因为是豫王出面相邀,有那些原本指望他看上自家闺女的, 忍不住咂摸着嘴窃笑, 等着看谢侯爷出丑。
谁知这一等, 就等到了剧情峰回路转。豫王和谢侯爷一起回来,然后以主人姿态向宾客敬酒,筵席上的众人暗自交换着眼色, 那句恭喜都快喊出口, 豫王却把手一按, “实不相瞒,今日请大家前来,是想代我那皇侄向谢侯爷求亲。”
这剧情走势就有些奇特了:皇侄?哪个皇侄?如果是皇子应当让成帝下旨赐婚,怎么会由豫王越俎代庖。
豫王叹了口气,饱含深情地讲出个故事。大约是一位皇室少年,因为几年前的相识,恋上了侯府嫡女, 但因为自己的病, 始终隐忍不愿耽误她, 不敢让今上赐婚, 只与她如同兄长般书信往来。而那位女子, 明明对他情根深种, 却碍于颜面不敢明说。他这个做皇叔的看在眼里,不忍一对有情人就此耽误,又怕三皇子会临阵退缩,干脆直接以他的名义来侯府提亲,再请来诸位公卿见证。若是谢侯爷同意,一对小儿女也没有异议,再请太常寺卿撰写奏章,求成帝准下这桩婚事。
李徽这个人平时最善演,腹内又有文采,因此把这番话说得真挚动人,令听者无不扼腕信服,交口称赞豫王实在不负儒王之名,为皇侄的终生大事用心至此。
豫王听着这些称赞,也不知是何滋味,在袖中捏紧了拳头,强行挂上笑容对谢侯爷道:“请谢小姐和三殿下出来吧。”
然后,他看见李儋元领着重新换衣梳洗的安岚走进来,满场宾客全部站起行礼,大声祝贺这一对璧人。他后退两步,走到烛火外的阴影下,远远地看着这一团热闹,从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冷笑。
接下来的事进行的十分顺利,成帝虽然对李儋元一直瞒着他有心上人颇为不满,可看着一向觉得亏欠的儿子,跪着向自己诉说这长达数年的暗念心事,还有求而不得的挣扎,顿时也心软下来。再想想那谢家小姐虽然家世一般,但好歹挂了个侯府嫡女的头衔,而且他曾在赏花宴上见过她一次,确实是样貌、智慧都十分出挑,难怪能得到儿子的爱慕。
既然娶徐家小姐、钟家小姐都会惹得那群人不满,不如就这样成全皇儿的心愿,毕竟他能如愿以偿的日子,只怕也不太多了。想到此处,成帝的心抽痛一瞬,连忙让李儋元站起,又瞥着随他一同来的豫王,语带埋怨道:“你啊,就不该瞒着我。无端端弄出这么多事来,难道我皇儿想要的婚事,我会不同意吗?”
豫王低头一笑:“三皇侄就是事事太为陛下着想,见您刚为他推拒了一门婚事,怕会让天子失信于人,于是宁愿隐忍,也不想心里的人说出来。更不敢让您下旨赐婚。幸好我有次在国子监,无意中见到他写给谢家小姐的信,这才追问出整件事。”他叹了口气道:“三皇侄情深若此,却坚持以孝道忠心为先,实在是皇兄之幸啊。”
李儋元的眼皮跳了跳,对皇叔天花乱坠的言辞功夫很是佩服。可面上还是做出谦卑的表情,笑着道:“哪里像皇叔说的那样,不过是随心而为罢了。”
成帝一拊掌,心情似乎很好:“好一个随心而为。好,这婚朕就帮你赐下了。过几日,领那位谢小姐进宫里来,让她来拜见下太后和皇后,也顺便见见你母妃。”他想了想又道:“也是时候给你在宫外建府了,毕竟都要娶妻了,你选好了地方就告诉父皇。”
李儋元连忙跪下谢恩,这事就这么有惊无险地定了下来。可惜他还不知,现在站在他身边的那个男人,不久后,会成为这桩婚事最大的阻力。
当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