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 侯府的丫鬟们发现件蹊跷事,那位总是神出鬼没的长小姐,居然规规矩矩地在房里做起了刺绣。
本朝女子出嫁前,都得亲自准备几件绣品作为嫁妆带到夫家。前世,安岚是正经娇养的侯府大小姐,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除了做香就是学女红。绣出的鸳鸯虽不至于到画睛就能飞的地步, 看得久了, 也勉强能扑棱两下翅膀。
她还记得,在出嫁前的那段时间, 她兴奋得几乎彻夜难眠, 一晚又一晚,她将那些修好的枕被拆了又补,生怕那处手艺不精露怯,惹将来的夫君笑话。
到了洞房花烛的那天, 李徽与她饮完合卺酒, 杯底刚碰上大红绣布,突然倾身过去,拉起她的手到烛火旁问:“这是怎么回事?”
安岚脸上一红,连忙将手抽回背后身后, 低头不敢看他, 唇瓣打着颤, 支支吾吾艰难连成一句话。她因晚晚熬夜绣被面, 偶尔恍惚了,会不小心在指腹戳出个小小的血洞。不过针尖大的浅色小疤,连自己都没当回事,没想到他会一眼看出。
可她不知道自己的皮肤本就滑嫩,那些浅浅粉色的小点,看在李徽眼里,仿佛上好的白璧无端端被染上细尘,怎么看都觉得心疼,低头在那指尖上亲了口道:“以后不许你自己绣了,我娶你可不是为了让你来做绣娘的。”
安岚噗嗤一声笑了,然后才想起害羞,被他嘴唇扫过的指尖一阵阵发烫,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然后就被他扶着腰给推倒在床榻上……
被绷紧的缎面上,针尖歪歪斜斜走了偏,将原本平整的绣面挑起纱丝来。安岚懊恼地将绣面放下,再也不敢胡思乱想,她这一世淡了嫁人的心,连带着做这些女红也觉得麻烦。前几年,宁愿去书房里搜些书来读,也不想被关在闺房里练刺绣。后来跟着李儋元去国子监听学,更觉得有许多精彩的事物等着她去探索,可惜被赐婚以后,她不方便在以沈晋的身份出现,省的被那群皇子们发现端倪。更何况,她也不想再和豫王碰面。
可因为要嫁的人是李儋元,她又添了些女儿家的憧憬,既然他有心为他们挑选定亲的信物,她也想亲手绣块新房的鸳鸯枕面,丑也好美也好,交颈便是一世。
这时琼芝推门进来,缩了缩脖子将炭炉挑热一些,边念着:“这天可真是越来越冷了。”边往这边走,一眼瞥见被安岚绣坏掉的枕面,没忍住笑起来道:“小姐,你这绣得什么啊!”
安岚红着脸瞪了她一眼,随手将那块布给塞进了箱子里,然后又觉得沮丧,前世加上今世,她足足几十年没碰绣工,难道已经退化到连只鸳鸯都绣不成样的地步了嘛。
哎,果然样样功夫都不能荒废,当年女红样样拿手的侯府小姐,沦落到绣只鸳鸯都这么难,实在不行,就绣两朵并蒂花好了。可她记得,那花瓣要挑色也不容易,最后安岚自暴自弃地想着,能成双成对,又好绣的,也只有铜钱了
这时,暖阁的帘子又被挑开,安岚听见外面传来几声喊“侯爷”的叫声,皱了皱眉想,爹爹可很久没到过她房里来了。
自从上次寿宴的事后,谢侯爷气得差点大病一场,掐掐算算成了空,最后倒帮他人做了嫁衣裳。因此他好多天都不想见到安岚,连进宫面圣都提不起精神,可他再不甘也好,这亲事还是顺顺利利地定了下来。而他还得忍着口老血,笑脸应对到侯府登门道喜之人。毕竟成帝对三皇子的圣眷大家都看在眼里,病秧子的皇子也是皇子,对无权无势的宣武侯府来说,也算是和皇氏结成了亲家,从此跃上了枝头。
安岚让琼芝把桌上的针线收好,又吩咐个丫鬟把小厨房做的燕窝羹端进来,笑着道:“爹爹吃些吧,我让小厨房刚做好的,看您脸色不太好,想必是最近气血不够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