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章阁老嫡长孙女,自出生那一刻起,便注定要走上一条峥嵘艰巨的荣华之路。
祖父亲自查阅典籍,以“仪”字为我命名,寓意优容万千,有凤来仪。
与同族姊妹承欢膝下,共享天伦不同,从三岁开始,我便独居在祖父特地划拨的栖桐阁(取凤栖梧桐之意),由他亲自教书识字。国学汉典,史学典籍,四书五经六艺,几乎是每天的必修课程。
我从不觉得辛苦,也从不与其他姐妹的清闲日子相较。因为祖父很早之前,便与我明白说起过,我是章家嫡长女,是家族中顶顶尊贵的女孩子。
我享受着锦衣玉食,穿着最华美的衣服,接收最好的教育资源,必然要付出与之相应的代价。
想得必须舍,有舍才有得。终有一日,我将站得最高的位置,只有迈稳每一步,才能屹立不倒。
那时候,我并不懂得那个最高的位置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了到达那里,我将要怎样的代价。只是在祖父希冀的目光里,认真将他布置的每一项任务,一丝不苟去完成。
我只是想让他老人家满意,仅此而已。
年值七岁,第一场冬雪翩然而至,我与府上几个妹妹在八角亭中酿腊雪乌梅,若晴玩性大发,一个不仔细摔在雪地里,浑身被冰雪浸透。当时北风冷冽,怕她生病,我忙将身上妆缎狐肷褶花斗篷脱下来,给她披上。不曾想,自己却寒气入体,大病了一场。
那是祖父第一次对我冷眼竖眉,他声色俱厉提点我,嫡庶有别。不能失了尊卑,更不能因她人之便,枉顾己身。
可能若晴也受到警告,大病初愈后,每每与我呆在一处,总是不自在居多。其他妹妹看向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是我第一次深刻认识到,我与别人,是不同的。
当她们在饭桌上,嬉嬉闹闹挑三拣四时,我需要克制自己的喜恶,从最爱吃的菜肴上移开目光,无论哪一种均动同样的筷数,不偏不倚,甚至连饭粒的数量都固定不变。
当她们讨论着那朵海棠最妩媚娇艳时,我在书房正襟危坐,书写了一张又一张纸槁,犹不满意。直至半夜三更,才施然搁笔。
当她们肆意欢笑,笑声如出谷黄鹂一般,清脆蹄转的时候,我正对镜练习如何笑不露齿,如何亲切不失端庄,温婉而又矜持。
当她们踏春游园时,我在宫中两个教养嬷嬷的夹缝中,头顶花盘,脚踩高跷练习宫步。无数次跌倒,摔跤,咬牙,再来。
所有人都称赞我知书达理,小小年纪进退适宜,却没有人知道,我过得什么日子。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从那个懵懂无知的女娃娃,渐渐成长为外人眼中,通读百家,兰心蕙质的奇女子。
在我按部就班,艰苦晦涩的成长之路中,若说还有什么值得安慰,便是有个粉雕玉琢的妹妹。
我喜欢看她笑,不管是撒娇讨好,还是刁钻古怪,甚至是没心没肺。我喜欢她无忧无虑,不知愁苦的样子。那么单纯,没有被世间任何一丝烦忧渐染过,那样干净纯粹,澄澈明晰。
我想要守护好这份难得的纯粹,不让任何人破坏它,它成了我的寄托,我心中的白月光。我已经不可能拥有它了,总要让妹妹将这种自由自在一直保持下去。
在这件事上,我们所有人都达成了共识,包括祖父祖母在内。我们谁也不去拘着她的性子,任她横行霸道,肆意快活。
十一岁那年,恰逢外祖父寿辰,宴上觥筹交错,宾客尽欢。其间高朋满座,座无虚席。
几个萝卜头吵着闹着要跟镇国公府的小公子斗蛐蛐,舅母放心不下,又分身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