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书房。
绿莺进了门,冯元半俯着身,桌上铺摊着一张极大的宣纸,他像是在作画,听见动静,没有抬眼,只低沉吩咐:“过来罢。”
立在桌案旁边,她缓缓地磨着墨,先是顺着十圈,再是逆着十圈,周而复始,小心翼翼地避免喷溅出来。磨墨她不是第一回做,但来书房却是少之又少,大多数是在寝房,饭后他会动动笔消食。在这里她难免有些胆怯,桌上纸张小册繁杂,是公文罢?她将手腕慢了下来,唯恐闯祸。
站得有些久了,冯元也不说话,她一直盯着砚台,眼睛都要直了,绿莺枯燥之余自然生了疲惫乏累。天色不早,她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想着移移视线,一下子便看向了他正画的那幅画上——树林掩映,郁郁葱葱,一片山林间,一只花斑大虎脊柱伸张,四蹄呈铺开状趴在一块大石旁,眼如铜铃,嘴角张得极开,獠牙外呲,脑门上的王字威武赫赫。
画好像还没画完,冯元仍在执笔,欲在老虎身前再画些甚么东西。是要画武二郎了?绿莺好奇猜着,这是幅《武松景阳冈灭大虫》?
只是接下来他的笔锋走向有些诡异,片刻后,绿莺定睛一看,哪里有甚么武松,最后画出来的是一只雪白玉兔。单单看这只兔子,肥硕娇憨,两只耳朵俏皮地立着,懒洋洋卧在石头旁。可再加上老虎的话,就有些让人胆战心惊了。虎爪像两个大蒲扇似的贴在地面上,离白兔只有一寸之距,獠牙竖直悬在兔耳朵上方,仿佛下一刻便能嗷呜一声,一口将兔子吞进肚。
绿莺停住了手,顿在原地,怔怔地盯着那幅画。
冯元笑了笑,瞟了她一眼,搁下笔,转身牵过她的手来,拿指腹在那白皙手背上缓缓摩挲着,视线在她与那画之间穿换,挑眉道:“你觉得这画如何?”
绿莺眨了眨干涩的眼,喉头滚了滚,没有说话。
冯元饶有趣味地望着画里玉兔,对着她笑得一脸意味深长:“有些时候,这人啊,跟那些小畜生一样,就不能不自量力,你说是么,绿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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