髭切和膝丸, 很不一样。
膝丸来见阿定时, 只会喂食和聊鬼怪的事情, 有时候则会头疼地提一下“记不清自己名字的兄长”。但更多的时候,果然还是会聊鬼怪的话题。
比如这样——
“一直不知道自己是鬼吗?主君。”
“……其实, 我知道。膝丸大人。”
阿定抱着膝盖,微微瑟缩着。勾起脚的时候,锁链一阵哐当乱响。
膝丸伸手摸摸她的面颊, 说:“很了不得的恶鬼呢。源九郎义经以为你已经投水自尽了, 在京都的大禅寺给你立了往生碑。如果不是我来的及时,他恐怕就会成为你的猎物了吧?”
阿定低低地垂下了头,不置可否。
她知道自己是鬼, 也隐约记起了在死后的几十年间,她做过怎样的恶事。因而, 在膝丸询问这等问题时,她不敢出声, 满心瑟瑟。
比起膝丸, 她更希望来的是髭切。
那位金发的付丧神, 不会提起这么令人沮丧颤抖的问题, 只会捧着茶、披着白色的外衫, 略带笑意地坐在面前, 任凭阳光流泻进来,照亮他淡金色的短发。
阿定甚至觉得, 髭切大人与三日月殿有些相似——除了髭切很健忘, 比三日月更无所事事一些——也许, 这是因为二人都来自于很久很久以前的平安时代。
髭切说的话更温柔一些,他会问她“要晒晒太阳吗?今天的风很温柔噢”、“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吗?可以送给你”。
对于被锁链困住了手脚的阿定来说,髭切的存在,就像是黑暗里的一缕光,或者说是无边荒原里的一颗花苞。因为髭切还会问候她,所以日子不至于显得太过难堪。
所以,她会期盼着髭切来的时候。
但是,髭切和她定下了约定,她不能将髭切偷偷来过的事情说出去。阿定记得,他竖起手指做了个“嘘”的动作,悄声对她说:“足丸不知道我来这里了。这是我们的秘密噢。”
膝丸至今都不知道,他那本该待在镰仓公源赖朝身旁的兄长并没有离开这里,还会时不时探望一下主君。
阿定想要知道髭切什么时候再来看望自己。
于是,她只能在膝丸来的时候,委婉曲折地打探一下,试图从膝丸的口中听到答案。
“膝丸大人一直关着我,是为了什么呢?”阿定问。
“这也是无可奈何啊。”膝丸撩起她的一缕长发,说道,“如果将恶鬼放出去作恶,那可是我的失职。但是将主君杀掉的话,又显得太刻薄了。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
阿定想:所以,还是自己的错误。她是恶鬼,如果不被关起来的话,就会害人了。
“那,膝丸大人与髭切大人,愿意回到本丸去吗?”即使是在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如果我回去了,谁来看住你呢?”膝丸说。
阿定无法反驳。
“髭切大人呢?”阿定终于问到了自己想问的事。因为害怕被膝丸看出端倪,猜出“髭切来过了”这一事实,她的声音是微微颤抖着的,“髭切大人在哪儿呢?他愿意回去吗?”
“啊,你说我那个记不住我名字的兄长啊——他应该在镰仓吧。”膝丸扶住额,长叹一声,“那家伙,更不可能回去啦。对他来说,‘源氏的时代’可是一个执念哦。”
阿定的手指,扣了扣榻榻米的边缘。
她还想问什么,膝丸已经摸了摸她的发心,很认真地问:“饿了吗?”
阿定:……
她没有饿的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