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淀殿的要求上, 阿定换上了新衣服,去拜见自己的新主人。
大阪城的本丸居所,处处皆是豪华舒奢。抹了金漆的门扇上绘着五七桐,其中间或夹杂着满河岸的泽泻纹图样。因要到夏日了, 薄透的竹帘已经撑了起来,在春末夏初的风里绵软地轻晃着。
丰臣秀赖坐在帘后, 一切皆是模模糊糊的。他似乎是个身材高大的人,但那层帘子将他的身形遮去了泰半。不仅如此, 即使身在城中,他也带着如同壶装女笠一般的帽子,垂下的白纱将面貌尽数藏去了。
“你是阿夏?”这位大阪城主发话了,并不是很威严,反而很亲和。与阿定曾见过的贵人们相比, 秀赖并不像是肩负着丰臣家全部希望的君主,而像是个普通人。
“是。”阿定回答。
大阪城主似乎对她的美貌并没有兴趣。
他抬起头, 望了一眼屋外头湛蓝的天幕, 用扇柄扣击着地面,似乎是在为谁的和歌击节。半晌后, 秀赖道:“你不必来服侍我。”
他的声音略有些疲惫。
想来也是,在刚刚过去的冬天,曾经臣服于丰臣家的德川家已攻来一次, 可大阪城的外城却被屈辱地拆毁了。父亲一辈传下来的天下大业, 似乎岌岌可危, 不停地被德川家所动摇着。无论换成是谁, 都不会感到轻松的。
阿定对他的话语微惑。
秀赖见状,解释道:“并非是苛责于你,而是因为……千姬应当不想我宠爱你。”
阿定扬起头,小声道:“殿下这么体贴,夫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秀赖摇了摇头,道:“她不会高兴的。她并不想见到我。”说罢,便不再说话了。
漫长的沉默,似乎已隐约道出了这对夫妻间的隔阂与万水千山。阿定并不是真心想要获得秀赖的宠爱,因此也没有拂他的逆鳞,只是安静地应下了。
临退下时,阿定眼尖,瞥到秀赖身侧的朱漆矮柜上似乎摆放着什么——那是一柄刀,因帘幕的遮挡,显得隐隐绰绰的,叫人看不清。
这把刀会不会是一期一振的本体呢?
她不由天真地如此想到。
不,不对,稍稍有些短了,看起来只有一尺二寸余,不是太刀。
她的目光却让秀赖误会了什么。这位温和的城主开口道:“我容貌丑陋,不能见外人。……你无须服侍我,也不要对这感到好奇。”
阿定连忙道:“我并不是在看殿下的容貌,而是觉得殿下身旁的那把刀。”
“哦?”秀赖似乎有了些精神,“你对刀有所了解吗?真是少见。”
“稍稍有一些吧……知道一些厉害名刀的名字。”阿定回答,“三日月宗近什么的。”
“啊,你是说五阿弥切吗?”丰臣秀赖是个爱刀之人。闻言,他收起扇子,略有兴致地回答,“曾经是足利将军的刀,我也曾把玩过一阵。据说足利将军死前,用五把刀拼死战斗,英勇不可比拟,这把刀便是其中之一。”
阿定微震了一下。
三日月宗近曾在丰臣家真真实实地流传过……
感觉还真是奇妙。
“五阿弥切?”阿定喃喃道,“是改过名字吗?”
“是啊,意思是将红尘烦恼都割断。”秀赖说,“你倒是很有见识。阿夏,你是哪里落魄的贵族之女吗?”
不怪他这样想,面前这叫做“阿夏”的女子,身上有着一股独特的纤细气质,像是曾经的京都人所崇尚的温雅隽秀。说话的语调,也是温柔缠绵的。
从二条那边嫁来的德川千姬,说话时也有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