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爷爷是在手术室出来、一两个小时后醒来的。
面上戴着氧气罩,一张脸血色褪尽,苍白无光,整个人都完全处于一种弥留之际的状态。
贺爷爷浑浊的眼珠子朝右转动,落在站在床边,一看就站了许久的孙儿贺哲和林遥身上。
两个年轻男孩眼眶都隐隐发红,尤其是林遥,眼睛里泛着泪光,像是随时要坠落下来一样。
贺爷爷氧气罩下的干涸嘴唇微微开合,然而只能发出啊啊啊的破碎般的声音,难以再说清一个字。
他想将手臂给抬起来,去碰贺哲,也只是手指艰难地移动一点距离,身体失去意识控制,仅有眼珠子能够自如活动。
贺哲注意到了爷爷手指在动,老人眼眸中流露出来的亦是让他过去的意思,双腿陡然灌满了铅,他知道应该过去,脚根本移不动。
随后还是旁边林遥拉起贺哲的手,把它放到贺爷爷手里。
林遥视线往贺爷爷那里看,贺爷爷无声地对他道谢,林遥以浅浅的微笑回应,心口却同时抽搐般的剧痛,松开贺哲手后,林遥转过身往后面走,侧过一点身体不直接看着贺爷爷和贺哲。
他不想亲眼看到老人在自己面前离开,更不想看到贺哲那副仿佛心都在流泪的模样。
“……爷爷。”两祖孙对视许久,贺哲颤抖地嘴唇低喃出两个字,贺爷爷手指用力弯曲,紧抓着贺哲的手。
“你……”贺爷爷缓慢张口,用唇形向贺哲说道,“不要难过,以后好好生活。”
“那孩子很好,你对他热情点。”
贺爷爷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这些话说完,他闭上了唇,眼睛略弯着,他已没有遗憾和留恋,安静而从容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贺哲身体慢慢低了下去,他两膝跪在床边,清楚地感知到握着他手掌的手指一点点缓慢松开力道。
最后那只手完全松开,而贺爷爷原本睁开的眼睛也跟着合了上去。
温暖的身躯在一点点褪尽热度,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和贺哲有着血缘关系、深爱着他的亲人,在他面前死去。
贺哲猛地张开唇,用嘴呼吸,鼻子在那一瞬间变成一种毫无用处的摆设,他用力眨眨眼,把眼底漫出的泪水逼回去。
跪在床边,贺哲两手握着老人干瘪的手掌,脸靠下去,深深埋在老人的手心里。
林遥垂落在身侧的两只手猛地攥紧,指甲陷入掌心,刺痛不及心里那份撕裂的痛。
将头扬起来,眼帘一眨不眨盯着天花板,林遥忽地嘴角上弯,笑容里都是化不开的浓烈悲伤。
老人事先就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因此并不需要贺哲实际做什么,很快老人的骨灰就下了葬。
老人离去的消息,没有完全公开,属于半保密状态,至于老人名下的股份财产,老人在医院就委托律师全部分割处理好,基本都是留给贺哲的,他其他的子女,获得财产非常有限。
自然的,那些人不满老人的做法,一度怀疑遗书的真实性,去有关部门核实,被证实遗书是有效的。
也就是说,转眼间,老人的大部分财产都成为了贺哲的,他那些叔叔们看他就完全更看仇人一样。
贺哲得到大笔财富,生活却和过去没有多少变化,还是住在自己学校外面的小房子里,每天按时上下课。
班上同学亦没多少知道他爷爷出了事,不过从偶尔同贺哲的目光对视中,隐约能察觉到一点,那就是贺哲比之前变得还要冷了。
有时候靠近他身边,总觉得对方是块行走的冰块。
就是原本的好友田洪明也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