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有些发沉。
薛明诚面上的笑容倒是还在,看起来很平和的样子。
薛太后发了一会儿怔,转头见薛明诚还站着,就叫他坐:“这里没有外人,你也不必跟我这样生分,坐罢。”
薛明诚这几年相继丧母又丧父,薛太后心中怜惜他。娘家又只剩了这么一个侄儿,所以经常叫他进宫里来跟太子一起住着。是很关心他的。
薛明诚笑着应了一声是,然后在椅中落座。
有宫女用填漆茶盘奉了两碗茶上来。薛太后叫薛明诚喝茶:“这是杭州府那边上贡来的,说是今年头一茬采摘的雨前龙井。你尝尝。”
然后姑侄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说了些闲话。多是薛太后在问薛明诚路上的见闻,薛明诚都一一的回答了。
待宫女过来换过两遍茶水,薛太后就问薛明诚:“你为你父亲守制也有三年了,待守制期满,你有什么打算?”
薛明诚拿着盖碗的手一顿。随后他将盖碗放到手边紫檀木几案上,抬头看着薛太后,含笑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但姑母您是知道我的,志不在官场,只想寄情山水之间,做个逍遥闲散的人。”
薛太后眉头微皱。
卫国公府虽然也有几个旁支,在朝中也不乏当官的人,但一来那些人跟她到底隔着几层,薛明诚可是她嫡亲的侄儿,二来,她知道薛明诚是个绝顶聪明的,绝非那些人可比。若他愿意进入仕途,将来的成就肯定会比那些人大。所以是很想扶持薛明诚为官的。
但可惜薛明诚虽然学富五车,却对仕途不感兴趣。这几年他母亲父亲相继离世,为父母守制六年,期间自然是不能入朝为官。不过现在既然他为父守制期满,倒是由不得他了。
薛太后将手中的盖碗放到了手边的桌上,抬眼看他。
就见薛明诚身上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直身,腰间挂了一枚白玉坠儿。头上没有戴发冠,只簪了一根白玉簪儿。
虽然是简简单单的一身打扮,但那枚白玉坠儿和那根白玉簪儿看着通体温润通透,再无一丝杂色。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价值不菲。
便是他身上穿的那件直身的衣料也非常人所能见,是贡品,极名贵的。还是她赏赐给他的。
薛太后就问道:“这蜀州上贡的春罗,你穿了觉得如何?”
薛明诚微怔。不知道她好好儿的为何忽然会问到这件事上来。但还是老实作答:“多谢姑母赏赐和挂念。这春罗轻薄柔软,侄儿穿着很舒适。”
薛太后点了点头。又没有立刻跟他说话,而是叫宫女去拿两碗荔枝过来。
薛太后喜食荔枝,尤其喜欢冰镇过的荔枝。这会儿朱红色的荔枝被放在水晶碗里,边上洒了一圈凿的细细的碎冰,看着就让人暑气顿消。
薛太后让宫女拿了一碗荔枝放到薛明诚手边的几案上,叫他吃。
旁边自有宫女将剥好的荔枝放在水晶盘里面递了过来。
半透明的荔枝果肉,凝脂一般。放在水晶盘里,便如上好的夜明珠。吃一颗下去,甘露洒心一般,暑气顿消。
薛太后吃了两颗荔枝,拿锦帕擦了擦嘴角,然后开口说道:“你学识广,走过的地方也多,自然知道这荔枝是粤闽两地才有,京城这里不容易吃到。天热,不等运过来也坏了。这是皇上知道我喜欢吃荔枝,八百里飞骑让人运送过来的。若是普通的老百姓,不说吃,好些人是见都没有见过。”
薛明诚已经知道她说这番话的意思了。就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知道他的这个姑母是个睿智聪慧的,心机也缜密。面上看起来虽然和善慈祥,但若有必要,也是很能狠得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