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听老爷子说得这样天经地义, 忍不住心里着恼, 心想:我是你儿子不成?
可是掉脸一想,这老爷子被亲子所出卖所背弃, 突然变成了这样一副性子,也情有可原。
他想了想,将怀里那锭金子取了出来,托在手里。赵老爷子劈手要夺过来,可毕竟是在病中, 行动不便。石咏握住了那锭金子,没让老爷子摸了去。
“老爷子,我统共只有这么点儿钱!”
他诚恳地望着对面的人。
这赵老爷子在买鼎的时候, 还是一副财大气粗的缙绅模样,只这短短数日的功夫,因为一只鼎,他原本一头花白的头发已经变成雪白,脸上俱是皱纹, 看上去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苍老了十来岁。
“不止如此, 我家里也就只得这么些大钱,原本是指着别的用途的。”石咏向赵老爷子直陈他家的经济状况,“况且您这几天住店的钱、药钱、饭钱, 都还赊着, 您这里既然没钱, 就只指着将这锭金子兑开了, 去还赊账!”
赵老爷子闻言,一扬手,对石咏说:“快去兑,快去兑!”
石咏听了,心想,就算是个泥人儿,也好歹得有个土性儿吧!这老头真把他当儿子使唤了不成?
他脸上怒意稍现,又使劲儿忍了下去,耐着性子问:“老爷子,您说说,您回乡,这一路上,得花用多少银子?咱们一起来替你想想办法。”
对面赵老爷子坐着,看着石咏,突然眨眨眼,一伸五指,说:“五十两银!”
刚好就是他这锭金子的价值。
石咏原本想着这山西会馆的晋商同乡甚多,或许谁能给老爷子家里捎个信,让其家人来接,又或是结伴还乡,路上能有个照应,而且也花不了那么多钱。
哪晓得对方狮子大开口,一下就要五十两。
石咏盯着老爷子的双眼,感觉得到对方探究的眼神,正在自己脸上打转。
“老爷子,我对您说,我真的……总共就这点儿钱。您就是再需要钱,我能帮的,也只有这么点儿……”
“我……我,我拿东西和你换!”
赵老爷子提起手中的拐杖,指指身边放置着的那个藤箱。
石咏登时有些无语,“老爷子,我帮你,不是为了你什么酬谢!”
老爷子那是个半旧的藤箱,表面泛黄。藤箱不防水也不防虫,时人出门在外,最多用藤箱装装杂物,换洗衣物什么的。老爷子这个用旧了的箱子,就算是算上里面的东西,值上几两银子也就顶天了。
谁晓得赵老爷子一旦起了这个主意,便即两眼发亮,冲石咏背后勉力大喊一声:“去请掌柜的来!”
门外有伙计去请了掌柜。掌柜一到,赵老爷子满脸是笑,冲对方说:“有……有劳掌柜,有劳……做个见证,写个契纸……我,我赵德裕,用这个藤箱,和里头的物事,换他这锭金子。”
掌柜像是看个怪物似的看了一会儿石咏,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石咏还是太年轻面嫩,所以被这老头子讹住,换了旁人,谁肯用金子换他这么个旧藤箱?
掌柜的盯着石咏,只见石咏怔了半晌,无奈地点了点头。掌柜的面无表情,起身下去拿笔墨。
而石咏之所以能答应赵老爷子的请求,也是考虑到他一个人孤身上路,又是个大病初愈的老人家,身上有点儿钱,这一路行去,多少能舒坦点儿。
再者,这藤箱已经是赵老爷子的所有,这锭金子也几乎是石咏现在能动用的所有财帛,这是两人各自以所有换所有罢了。
一时掌柜的取了笔墨上来,当即按赵老爷子所说的,刷刷刷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