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明白过来,胤禄今日去慎刑司,看上去是拦住了梁九功发作魏珠的徒弟,其实是救下了自己。
若是石咏今日只凭那一时之气,当众与梁九功理论,到头来,他可能闯下大祸而不自知。
胤禄冲他点点头,小声说:“知道错了啊!”
是的,石咏知道了。
他拥有现代人的思维,有后世的平等与平权的观念。可是这个世界里的旁人,并没有。
他要在这里站稳脚跟,守护自己想守护的,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就必须先适应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再说别的。
就因为这个,他才对胤禄格外感激,道谢时也满是真心实意。
岂知胤禄叹了口气说:“别谢爷,回头你去谢谢王主事去!”
石咏登时想了起来,那会儿慎刑司来人,是他的顶头上司王乐水检查了对方的腰牌,才放自己去的。那时候王乐水就已经预见到石咏没准会意气用事,所以特为去求了十六阿哥,前去替自己解围。
胤禄见石咏说得真诚,脸上的佯怒到底是抹去了,盯着石咏说:“爷要也是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毛头小伙子该有多好?”
胤禄说话的时候,脸上颇有些惆怅,紧接着转过身去,沿着宫巷缓缓前行。
石咏跟上去,不禁想起这位历史上的十六阿哥。这位到底是个聪明的,不仅没掺和夺嫡,而且还捡漏得了个亲王铁帽子戴着。雍正登基之后向兄弟们清算,允禄也照样活得好好的,一直混着,混到乾隆朝,得享高寿,可见其八面玲珑。
可是这么一想,可能十六阿哥本人也深自压抑着真性情,暗中渴望着能“天不怕地不怕”一回,却始终不可得吧!
两人这么一前一后,回到造办处。还未进门,胤禄脸上就已经罩上了一层寒霜。
他板着脸,当着众人的面儿数落石咏:“你可好生记住了,爷是个怕麻烦的,你若是还想在这造办处当差,就记得少给爷找麻烦!”
石咏知道这是表面功夫,赶紧诺诺地应了。
旁人却不知就里,见到石咏这才当差几天,就已经被上官好生训斥了几回,眼见着又被内务府主官当众训斥,大多觉得石咏在造办处的职业生涯,可能在这七品上也就差不多了。
待十六阿哥一走,石咏赶紧回到东配殿的小屋里,见屋门口的帘子遮着,石咏赶紧冲王乐水王主事鞠了一躬,郑重道谢。
王乐水摇着手,只笑说“没什么”,又说是“举手之劳”。
然而石咏却感激得很,再三谢过。
“这点小事,还值得你一谢再谢?”王乐水手上还在忙着差事,颇有些不满地抬头望着石咏,“再说了,谁还没年轻过不成?”
石咏听王主事说起这个,一时心里热热的,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涌。
他望着眼前低头做事的王主事,想起自己这个上司,在造办处熬了十几年,不过是个正六品的主事,其间浮浮沉沉,恐怕也经历过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也说过自己想说但是没说出口的话,因此才蹉跎了岁月,这么久了依旧只是个基层岗位的平庸官员。恐怕,这一位就是不愿自己重蹈覆辙,因此才暗中想办法请动了十六阿哥。
王乐水见石咏不说话,只管盯着自己,嘴角一咧,笑道:“别问我怎么猜到的,我只是见到你进这造办处以来,对上边一向都只是恭敬,但是你并不怕……”
石咏低下头,尽力去掩饰自己的些微失态。
的确如此,他就是因为这个“不怕”,早先才有那勇气直接向梁九功喊话。王乐水这个上司,只相处了短短几日,就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