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胤禄此刻正在乾清宫前丹墀下, 他本是个无爵皇子, 今日便穿了侍卫的服饰, 与其他一等侍卫一道,为前来赴千叟宴的老人引座,届时千叟宴开始之后, 他们这些人要一起为老人们把盏的。
天气有些炎热,胤祥站久了微微发汗, 却依旧觉出膝上一阵一阵的阴寒与隐痛。
他记起昨夜十三福晋挺着大肚子给自己贴膏药, 同时埋怨:为什么揽这样的差事, 吃力又讨不着好。宗室阿哥这么多,却没有哪个皇子会在千叟宴上把盏侍立。
“皇上怎么也不体恤体恤爷?这一冬天的好不容易才熬过去, 爷的腿疾还没好全……别是皇上不知道爷又犯了腿疾的事儿了吧!”十三福晋心疼丈夫,可是她嘴上埋怨, 却照样半夜起来给十三阿哥贴膏药,寅时就将十三阿哥送出了门。
“别瞎说!爷的腿已经好利索了, ”胤祥安慰自家福晋, “皇上怎可能不知道爷的腿疾?再说了,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爷……这不也是想着能为皇阿玛的寿诞出一份力么?”
他其实就是想靠近点儿, 看看父亲。
昨日在西直门外,远远地望了一眼,已经让他双眼发酸, 唏嘘不已。他随手照料全国各处进京的耄耋老人, 心里却将人都想象成了是早年间曾经带着自己四处巡游, 手把手教自己骑射,给了自己无限关怀的那一位。
不这样做,他心里难受。
可没想到,就这一点小小的举动,竟然真的有回应,康熙竟然传他在乾清宫丹墀下把盏——别说是在丹墀下把盏,就是让他去宫门外把盏都行。
因胤祥是后来添上的,侍卫处只给他安排了几桌都是庶民老者的席面。胤祥需要指引这些耄耋老人一一入座,有时还需搀扶一二。站得久了,他的膝头也不免又酸又胀,胤祥无奈地觉得,或许,他自己才是需要搀扶照顾的那一个。
正在开宴之前,内侍总管魏珠命人来传,命皇十三子胤祥速去西华门见驾。直到这时,这几席的老人们才知道刚才指引他们入席的男子,竟然是皇子之尊。
老人们受宠若惊之际,胤祥却满怀兴奋,连腿疼也忘了,匆匆赶去西华门陛见。可等他到了西华门跟前,却始终没看到那个明黄色的身影。
倒是穿着官袍的石咏,一见着胤祥,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见过礼之后说:“十三爷,皇上已经回乾清宫去了!”
胤祥一震,在那一刻,失望全从心底溢了出来。他满心的不是味儿,不知道皇父传他过来,是真的曾有一刻想要见他,还是压根儿不想在乾清宫跟前看到他。只是碍于自尊,在石咏这名小辈面前,胤祥勉强将那些自我质疑与厌弃一一都吞了,表面平静地问:“那……皇上,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石咏点点头:“十三爷,皇上的确是留了话!”
听了石咏的转述,胤祥的心思立即转了回来,颇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是说……那寿礼自鸣钟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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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皇帝的甲子万寿千叟宴,除了万寿节当日的饮宴之外,之后又曾在畅春园大宴八旗老人,并在畅春园皇太后宫门前,宴请七十岁以上的八旗老妇。数次宴请之后,这甲子万寿的大庆才算是告一段落。
然而内务府的清洗也慢慢开始。
首先是皇上对造办处颇有微词,命御史重查早先弹劾郎中贺元思插手采买,以次充好之事。然后便是借此次万寿节的机会,重行考察内务府辖下各司各人的能力与勤勉,由十六阿哥与吏部一道,重新调整内务府辖下官员的官职与序位。
早先那些违拗十六阿哥意思的官员大多得了降职,他们也知道,此后内务府由十六阿哥经营,势必成为铁板一块,而他们这些由别的阿哥安插过来的人手,迟早要被清出内务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