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刚刚质问了钟信一句, 目光却留意到了身下的菊生, 恍然之间, 他脑海里各种零散的片段重新串连在一起, 从自己和菊生方才喝下糖水, 到灵堂里的煎熬难耐,再到最后自己来到这四时锦下,对着钟信让他给花儿浇水的那些场景, 都一一回想起来。
所以现下老七对自己当头浇着冷水, 想来自是为了让自己早点清醒过来吧。
“嫂子, 并非老七有意唐突, 实是嫂子和菊生方才喝的糖水里,又被人下了药, 只能出此下策。”
钟信还是对秦淮解释了一句, 虽然他和他的心底,其实都早已明白。
秦淮点了点头,却俯下身去, 摸了摸菊生的额头 。
“叔叔的用意我自然明白, 方才那药性霸道得很,我便只喝下那么许多,便已觉得有些身不由已, 菊生他喝下那么大的量,恐怕光是冷水冲淋, 也是不够, 这会子他虽然安静了些, 只这身上,还烧得紧呢。”
钟信听他所言,便放下喷壶,道:
“我也正想着煮些醒脑清神的东西给他,内外都兼顾着,估计倒还能好得快上一些。”
他说着便将菊生抱起来,快步回到卧房里,放在自己的床上。
秦淮此刻头脑清醒了好多,看着自己一身湿透的孝服,想起那日在老七房里跳窗户爬墙头的经历,便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还未完全好转的脚。
这小叔子的房间,自己还真的不能够进的随意了。
只是他心里还有一句很重要的话要和钟信讲,于是便慢慢走到钟信窗前,稍稍提声道:
“如此便辛苦叔叔好好照顾菊生,我因顾忌着那起小人,就不进去了,免得倒被人背后又造谣生事。只是有一句话,我想着还是要跟叔叔说一声,再走不迟。”
房间里的钟信似乎怔了一下,才低声道:“嫂子请讲。”
秦淮深深吸了口气。
虽说这工夫头脑已经清醒了一些,可是方才那种在油锅上煎熬的感觉,却还是记忆犹新。而这些,不过是自己在钟家吃下的,尚不能足以致命的药。可是如果有一天,遇到了致命的呢?
“叔叔,那会子你在路上问我那些话,我虽然说的婉转,想来你却必是懂了。四时锦虽然善于机变,却是属于内宅女人的花,我原不能和它相提并论。眼前大爷的丧事已办得差不许多,想我这男寡无后之身,也必将要遵守族规,离开钟家。”
说到此处,秦淮略顿了顿,耳听得窗内的钟信似乎也轻轻“嗯”了一声。
“只是在行前,我还是想说与叔叔知道,要多谢叔叔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泊春苑风雨虽大,犹能安然自得。便是宝轮寺那样的境遇,也是叔叔同我一起熬了过来,我心中都记得真切。想来你我叔嫂一场,也算是我的造化,只是这世上人和人的缘分,有长有短,自是定数。如今只愿叔叔日后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终有一场花开富贵在等着叔叔!”
房内的钟信听了秦淮这番话后,半晌无语。
秦淮偏赶在这工夫和钟信说上这些话,倒也不算是贸然行之。
眼见着钟仁的丧事已到了最后发丧下葬之日,不过三二天的光景。按照钟氏族规,接下来便要合议他的归属。
而在这关口,二房已按捺不住,竟然便要给钟信和自己导出一场败伦丧德的大戏,可见自己在这起人心中,不仅已经当成了对手,更变成了对方攻击老七的一枚棋子。
毕竟钟信喜欢男人之事,在钟家已不是秘密。而泊春苑里,孤男寡嫂,瓜田李下的情状,自然便给了对手各种可乘之机。
所以无论如何,于情于理,为己为人,秦淮终究是不想再留在这污秽的钟家了。即便是在内心深处,常常会不自禁的闪现出钟信对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