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肉灿跟同乡们常年走街窜巷卖猪肉,是个性子外向的人,大家又都是年轻人,韩春雷很快就和他聊到了一块儿去。
听猪肉灿讲,他是三年前和他姐郑保红来的深圳,当然那会儿的深圳还没设市,没有深圳这个叫法,当时叫宝安县。他们姐弟俩来深圳最初的原因,是寻找他姐夫,郑保红的丈夫苏大河。
他姐夫苏大河比他俩早来宝安四年,也就是七年前,一九七二年。
据猪肉灿说,他姐夫苏大河原是湖北省城的,响应伟大领袖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支援农村建设插队到了他们村,分到了他和他姐这个生产队。后来苏大河跟他姐郑保红好上了。在当时,知识青年和当地农村青年结合,那可是大事,据他讲,还是他们公社的书记亲自来给他姐和苏大河主持婚礼的。尽管生活条件艰苦,生活也很朴素,但在当时却是在十里八乡轰动一时。
不过结婚没多久,动荡的浩劫席卷到了他们村,他姐夫苏大河和其他几个省城来的知青也被批斗被打倒关进了牛棚。尤其是他姐夫苏大河,还是这帮省城知青的主心骨,曾在喝醉酒的情况下,严重批判过“四~人帮”这些年倒行逆施的行径,后来被相互检举出来。所以他姐夫苏大河被斗得最狠,简直就是三天公社一小斗,五天拉到县城一大斗,连累了妻子郑保红不说,捎带脚的,把郑保灿谈的一门对象都给搅黄了。
这把当时二十出头的猪肉灿气得够呛,差点没跟他姐夫苏大河划清界限。郑保红这个当妻子真是没得说,在这动荡岁月不离不弃不说,更是屡次在批斗大会上冲上台区保护自己的丈夫,无论小将们怎么劝说,她始终和丈夫一条心,永不划清界限。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肉体和精神上饱受折磨的苏大河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趁夜逃跑。
他再也不想忍受折磨和摧残,再也不想连累妻子和妻弟。
当晚他就把这个决定和郑保红说了。作为妻子的郑保红没有反对,而是默默替丈夫收拾了几件衣服和一点点全国粮票。她虽然没有太多的文化,但是她也预感得到,在这样批斗下去,丈夫可能会忍受不住,做出她不敢想象的事情来。
趁夜送苏大河偷跑出村口时,苏大河紧抱着郑保红,让她等她两年,如果浩劫过去了,他就回来和她团聚,如果两年后他没音讯全无,那就改嫁,嫁个贫下中农吧。
苏大河的出逃,对于郑家村来说是个大事,但是对于他们县城革委会而言,这算不上个啥大事,每年逃走的三反分子、走~资派、修正主义分子、资产阶级分子多了去,也不差他苏大河一个人。
过了两年,苏大河没有回来。不过郑保红也没改嫁。
又等了两年,这一年,十年浩劫结束了。郑保红还是没有等到苏大河的音讯。村里人纷纷劝郑保红改嫁,可郑保红却做了一个决定,离开郑家村,去寻找丈夫。
她不懂啥爱不爱的,她就知道嫁了苏大河就是他的人,她和苏大河从结婚到现在,都没见过省城的公婆一面呢。她要找到苏大河,她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回想起苏大河临行前跟她提过的行程,去广东,到宝安县,投奔他表姑夫。他还偷偷把表姑夫家的地址给了郑保红,说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来这个地址联系他。
做出了决定,郑保红就收拾了东西,兑换了点全国粮票,锁好了门窗,南下寻找丈夫。郑保灿虽然心里还忌恨姐夫苏大河,但更放心不下姐姐一个人南下,于是跟着姐姐到了宝安。
姐弟俩按着苏大河留下的地址,找到了宝安县,找到了苏大河的表姑夫家,跟湖贝村是一个公社。可是到了那里才知道,苏大河表姑夫一家人早在八年前就逃港了,而苏大河是四年前离开湖北郑家村的,这么说来苏大河即便到了宝安县,他姑父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