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中宵如此分田,当然不是为了让村民卖力干活,这种事情就不在他的考察范围之内。而是着眼于营田务的地土地制度,要保证五十年的大致稳定。比如因为生儿育女,村里的人口增加,不会很快出现土地缺少。至于五十年以后,那就超出杜中宵所能考虑的范围,该进入一个新时代了。
在地头,杜中宵站在阳光下,看着金色的田地里忙碌的人们。经过了这次秋收,营田务便就正式完成了一个耕、种、收的轮回,所有的结构和制度都经过了检验。好的保留,坏的改正,该定下来了。
孔目乔保平带了几个人吏,巡回各村,记录各村种的田亩,收粮的速度,收集一切数据。这些都是第一手的资料,据此来研究对营田务的管理。实务之所以是实务,就是要实打实地去干,单靠坐在衙门里空想,是不够的。
常威三人一直随在杜中宵的身边,转了几个村子,又回到大柳树村来。经过一夜,终于想明白了杜中宵所说,村民在白天不努力干活就是吃亏到底怎么回事之后,常威放下些轻视之心,认真看杜中宵到底是怎么处置事情的。观察了大半天,见杜中宵只是四处走走,甚少说话,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杜中宵看着忙碌的人群,觉得有些累了。为官一年,各种事情不断,特别是最近常威胡搅蛮缠,让杜中宵有些身心俱疲的感觉。等到秋收完毕,要好好歇息一番。好在一切都已走上了正轨,不用自己处处盯着了。小小一县,自己这一年的布置已经足够,后面该是收获果实的时候。
因为连番惹祸,杜中宵让柴信等人看住常威,再不许他们私自行动。常威颇有怨言,曾经写了一封信回亳州,叙说自己被杜中宵欺压。只是不知怎么回事,老知院并没有回信。
看罢割谷,杜中宵带人回到衙门。跟到门口,就见一乘牛车停在门外,韩月娘带了小青和晶晶正从车上下来,向门里走去。
杜中宵急忙上前,叫住月娘,对她道:“你怎么来了了?”
韩月娘看了看杜中宵,打量了一会,才道:“天气凉了,我给送些衣物来。你来这里照看收粮,又没有说什么时候回去,我岂能不来看一看。”
杜中宵大笑:“有什么好看!营田务这里是乡下地方,可比不得县城里。”
韩月娘微微一笑:“又有什么。去城里之前,巡检寨我们不也住了几月。”
一边说着,两人一边进了衙门。
常威在后面看见,问柴信道:“那个妇人,便是知县夫人么?”
柴信点头:“不错。你以后小心一些,夫人可不似官人这么好说话,若是惹了事出来,没人救得了你们!昨夜你们闯祸,官人没有惩罚,以后可没这种好事了!”
听了这话,常威根本不放在心上。看那妇人长得清秀俊俏,斯斯文文,哪里像不好说话的人。见后面两个小丫头一起跟着,常威问柴信:“那两个小环是什么人?”
柴信道:“那是夫人的贴身女使,一个善弹琴,一个善唱曲,甚得夫人宠爱。她们年纪幼小,又被夫人宠坏了,可不要惹了她们。”
常威笑道:“弹琴唱曲,不就是家伎?这种事情,我懂,我懂!知州相公家里,家伎众多,不知道多么热闹。来亳州之前,还遣散了许多呢!”
柴信不说话,带着随从当先进了衙门。小青和晶晶应该都算是家伎,只是杜中宵小门小户,一直跟在韩月娘身边,做她的贴身女使,不似那些豪门大户一般。一般大户,都会养有家伎,日常聚会饮宴,让她们弹琴唱曲,以为娱乐。这是此时风气,大家见怪不怪。
跟在柴信身后,常威向仇士隆使个眼色,低声道:“没想到知县官人恁地会享受,竟买到如此伶俐的小丫头。得闲,我们也让她们唱两支曲儿。在这荒僻之地,总是要找些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