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放了晴,明微与宁休再次出去观山势。
这个地方,已经隐隐能看到砾石坡了。
他们推算出一条路线,回来道:“这条路应该能走通,但是行军的话,恐有隐患。”
宗叙问:“隐患在哪里?”
“周围地势不稳,雪又积得厚,容易再次发生坍塌。一旦真的发生,我们很可能会被截断后路。”
砾石坡已经失守,若是援兵再被截断后路,那就使自己陷入只能前进不能后退的地步了。
宗叙沉思良久,最后道:“现在若是不去砾石坡,只怕会错失良机。”
杨殊表示理解:“我的人无妨,到底怎么做,您决定就是。”
宗叙点点头,向宁休与明微拱手:“两位,有劳了。”
最稳妥的方法,还是顺着他们找过来的路返回。反正砾石坡已经失守,有冰雪封路,便让胡人占去一冬,也不会影响大局。而他回去的话,只要将西戎诸部一力镇压,西北边境仍然固若金汤。
只是,宗叙始终惦记着出兵草原的事。
指望皇帝下令,是不可能的。这位的性子,他心里清楚,看着仁慈,实则胆小,生怕自己在位期间,留下叫人诟病的缺失。是以,他一力施仁政,在文治下功夫,武这方面却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没什么不好。一个有自知之明的皇帝,总比心里没数,胡乱败家的强多了。
但宗叙是一代名将,难免心中遗憾。
明明这么好的机会,如果趁着北胡大乱的时机出兵北上,指不定能一举将草原纳入版图。
开疆拓土啊,这是身为将领最大的功绩,定能载入史册,功耀千古。
所以,一听说胡人叩关,他就琢磨着是不是能借这个机会出兵草原。
西戎诸部的反叛,现下看起来压力大,但西北军的底子在,有才能的将领层出不穷,哪怕他不在那里坐镇,也出不了大事。
倘若失去这个出兵草原的机会,才是真的可惜。
宗锐的心思,杨殊心知肚明,私底与明微提了几句,说道:“宗家已经三代,还有这样的血气,倒是件好事。可惜……”
明微安慰他:“至少比我经历过的历史好多了,是不是?咱们不着急,慢慢来。”
“嗯。”杨殊将她的斗篷裹得更紧些,“别冻坏了,要是冷,让师兄一个人去。”
明微道:“你这样让先生知道,又要生气了。”
杨殊理直气壮:“他一个大男人,吃点苦算什么?”
明微失笑。
果然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花了一天时间整顿,宗叙带领余下的军士出发了。
几千人马分散开来,马嘴都套上罩子,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小心翼翼在雪地里行军。
他们既然选择去砾石坡,此行就必须有所斩获。
毕竟大路被封,后勤路线已斩断,他们所带的行军口粮,不能支撑很久。
明微与宁休时不时脱离队伍,观测地形。若是他们有所疏忽,赔掉的可能就是几千条性命。
齐军在雪地里艰难行进的时候,一处不起眼的山头,站着三个人。
若是明微在这里,便能一眼认出,这三个人是谁。
新任胡主苏图,永清公主,以及那个叫钟吉的老太监。
“你算得果然准,宗叙选择继续去砾石坡,没有回转。”永清公主裹了厚厚的皮裘,看着远处挪动的人影。
仅仅半年,苏图的模样与先前已大不相同。
他身上穿着简洁却贵重的皮衣,帽子上镶着硕大的宝石,原本清秀的脸上,多了几分冷厉,挎刀而立时,哪怕没有刻意显露,仍有杀意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