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干脆连陛下赐的午宴也没回去参加。反正大哥会为他找理由圆场, 陛下也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 想必不会太过怪罪。他和顾念, 再加上一个发光的柳弈,窝在狭小的屋子里,把大年夜那顿落下的饺子给补上了。
下午,容瑾盘算着时候差不多了, 回去跟皇帝谢了恩,听皇帝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了几句,然后就拉着顾念, 两人从偏门出宫去了。
没有更多的人, 一应亲戚,出了宫各回各家,都自己过自己的去了。容家的花厅里,一张大圆桌,总共坐着五个人。容父, 容母, 容大哥, 容瑾和一个顾念。
顾念迈进容瑾的大门时,紧张地手都有一点抖, 容瑾安慰他,不过是一顿家常饭。
确实是一顿家常便饭。容家人的态度都很和善, 也很自然, 尤其是容母, 大概拿他当“儿媳妇”看了, 不住地招呼顾念夹菜,饭后还留他说了好一会儿话。
其实一开始,得知容瑾和顾念的事,容母当然不愿意,后来碍于儿子的坚持不得不接受,可心里对顾念多少是有些不快的。家长嘛,都是这样,有了什么事,总觉得自己孩子是被带累,被教坏的那一方。
但一顿饭下来,看着这个白白净净,温和知礼,又略带急促惊慌的少年人,她的心和语气都变得柔软下来了:“你第一次来家里,本来该隆重些的,将家中的人都聚齐,挨个认认人。但阿瑾说了,怕你觉得不自在,先自家人吃个饭。太简陋了,希望阿念不要见怪。”
顾念连忙摇头:“我觉得这样便很好。我不在意那些的。”
容母却不赞同:“虽然你们都是男子,谈不上三媒六聘,但既然是正正经经地定下来,有些形式还是要有的。怎么说,也要摆个正式的宴席,请亲朋好友过来吃顿饭。何况,总要在一处过日子的,一个宫里,一个宫外,像什么样子。”
容母微顿:“只是如今你们年纪还小,等再大些,这些都该慢慢考虑起来。”
顾念知道容母口中的再大些,是什么意思。
虽然大家都知道那约定只是个摆设,但顾念毕竟名义上还是要回辰国的,他如今只是“客居”邵国。容家大张旗鼓地摆宴,或者说去宫中请旨让顾念搬出来,实在不合适。等过了他十八岁那一年,彻底解决完了“身份”的问题,容瑾和顾念的事才好正式定下来。
顾念看着容母温和带着慈爱的脸,心底刺痛。
他心想:这样挺好的。
现在的时光,已经是很无耻地骗来的了。容家待他越好,他就越觉得无颜相对。如果再叫容家为他正式地做些什么,他可能真的,要羞愧到无地自容了吧。这样就挺好的,他一开始所奢求的,不就是能和容瑾日日相见吗?现在,他已经得到了,远远比当初奢求地多得多的东西。
容瑾和顾念的事,虽然没有什么正式的婚书媒聘,但也算是传出去了。凡是有些瓜葛的人,大多知道他俩是一对。刚开始有不少人看衰,觉得像容瑾这样万花丛中过的花花公子,连娶公主都不愿意,怎么可能被一个无权无势的男人套牢?
但时间慢慢过去,他们两个一直在一起。虽然没刻意展示什么,但容瑾实在不是个低调的人。他只要闲着,都和顾念待在一起,两人同进同出,容瑾亲昵大方,顾念温柔平和,确实闪瞎了不少人的眼。容瑾也很少再在风月场地出没,连日常被弹劾的罪名,都从纵情声色,换成了有伤风化。
有时候,顾念抬起头,看着容瑾在他身旁,自顾自地读书,做功课,甚至练武,连他自己都恍惚觉得,可能这就是一辈子了吧。
但是该来的东西总会来。一年的时间,顾念曾经安慰过自己,我还有一年的时间。听上去好像很久,可眨眼之间,就快到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