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亮,周明娟起床洗漱好,没有惊动帮佣和顾明珠,到厨房拿了个硬邦邦的三合面馒头,悄悄拉开门走了出去。
昨晚半夜里起了风,树上的叶子打着旋儿落下来,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好像只几天时间,家属院儿里的树木就带上了秋日的萧瑟,仿佛连空气里都染上了凉意。
周明娟用围巾把头脸包裹的严严实实,一路躲躲闪闪的出了家属院儿,又跳上开往医院的电车,这才扒下围巾,长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不等周明娟坐稳,车厢后面传来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哟,周主任这是去上班呐?”
周明娟立时僵在了那里,缓慢回头,发现问话的人是个眼熟的军嫂后,艰难扯出一抹笑意,冲对方点了点头。
那女人脸上笑意更浓了,拿起旁边座位上打着补丁的布袋子,跑到周明娟身边坐了下来。
“周主任,我是二号院马副营长的爱人,我叫陈翠巧。周主任,你平时不都是八点多才上班的吗,今儿咋这么早上班啊?”
这番明知故问的话,成功让周明娟皱起了眉头,而陈翠巧仿佛看不到周明娟的窘迫似的,又感叹似的接着道:
“唉,你说说,这人啊,就没有顺顺当当走到头的,以前咱两个家属院儿的军嫂哪个不羡慕你,可你看现在……啧啧!”哪个不在背后笑话你?
以前周明娟的日子是真舒心,男人地位高,也不嫌弃她生不出儿子,家里头还不缺吃穿,周明娟嘚瑟的走路都带风。
两个家属院儿的军嫂们虽然看不上周明娟,但人人都打心底里的羡慕嫉妒她舒坦的日子。
现在可好,顾怀庆倒台了,向来抬着下巴看人的周明娟也嘚瑟不起来了,甚至前两天还因为大闹白司令家,被政工科的同志们带去好好教育了一番。
军嫂们这两天聚在一起,可没少拿这事儿笑话周明娟。
听着陈翠巧恶意满满的感叹,周明娟直接黑了脸,回过头,冷冷的看着她,“陈翠巧同志,你还有啥事儿吗?”
没事儿就滚蛋!
就算顾怀庆倒台了,她也还是医院的主任,这帮大字不识一个的长舌妇也配同情笑话她?
陈翠巧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也冷了下来,一边眉头微微挑起,压低了声音问,“周主任,顾政委被带去隔离调查都多长时间了?你就没有想法子去看看顾政委?还是说,你想遍法子,组织上就是不让你见顾政委呢?”
军区的人谁不知道顾政委丢了配枪,撸掉政委的位置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你还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跑去白司令家闹事,说人白司令抓着你们那点搞破鞋的事情不放,故意针对顾政委。
呸!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呢!?
“陈翠巧,军区下过命令,不许大家议论我们家怀庆的事情,你跑来问我这些话,是在打探部队机密问题吗?”
陈翠巧没想到周明娟会这么说,面皮僵硬了一瞬,讪笑着道,“看周主任说的,我也是军嫂,哪能不知道啥事儿该说啥事儿不该说啊。我就是怕你多想,想关心关心你,可没有打探顾……部队上的机密问题。”
周明娟没有吭声,回头看向车外的街景,给了陈翠巧一个后脑勺,只是她垂在身侧,紧紧攥起的拳头,暴露了周明娟极不平静的内心。
当着一车人的面,陈翠巧被周明娟赤裸裸的无视,神情有一瞬间的狼狈,眼底也闪过恼意。
“周主任,你前两天去白司令家闹事,政工科的同志咋没让你给白司令道歉,我听说你当天晚上就回家了,政工科的同志就没有批评教育你……”
“我又事要下车了!”
不等陈翠巧说完,周明娟就板着瞬间黑红的脸,起身挤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