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不似春秋时细雨绵绵、温柔而多情, 它来得迅猛热烈,噼啪打在芭蕉和檐上青瓦, 汇成水流顺着密隙而下,快滴落在阿宓头顶时又被一把青色油伞挡去。
阿宓怀中抱着安静的啁啁,在这泼天大雨中睡了个好觉。
醒来时身上多了件松鹤云纹披风,带着极淡的甜味, 阿宓睡眼惺忪地想道,是云片糕的味道。
她竟然在这睡着了……阿宓一手揪着披风慢慢坐起, 想起之前躲在角落时发生的事,疑惑世子和那个姑娘是什么时候吵完的, 又是谁把她挪到了这廊柱边。
视线慢慢往左右游移, 阿宓停住, 有点儿不确定道:“……侯爷?”
她是跟着旁人这么称呼的,被唤的人抬首,朝她笑了笑, “阿宓姑娘。”
滂沱大雨中, 阿宓奇异般的因这笑容定了定心。
留侯放下书朝她走来,俯身接过披风, “走到此处发现阿宓姑娘在这睡着了, 担心惊动了你, 所以等了会儿, 睡得可好?”
他好像并不觉得在这入睡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坦然的态度让阿宓也放下别扭, 轻声道:“唔挺好, 谢谢。”
阿宓双脚落地,待酥麻的感觉过后才走了一步,环顾四望了下,依旧是那片让她转晕的回廊,动作都迟滞了下。
留侯全副心神都在注意她的一举一动,见状莞尔,“迷路了?”
晕红浮上双颊,阿宓点点头,小声道:“侯爷可不可以带我去找大人?”
那自然是不可以的。
留侯面不改色,“他有事在忙,我还是先带阿宓姑娘回玉林轩吧。”
借着给阿宓领路的时机,留侯几句交谈间,轻而易举地把略显生疏的“阿宓姑娘”变成了“阿宓”。
左右随侍跟了有三步之遥,沉默地看着留侯在回廊中绕来转去了数圈。
阿宓不疑有他,只当这回廊就是如此复杂,虽然记路记得有些懵,还是抬眸对一直注视自己的留侯露出浅浅笑容,又道了句,“谢谢侯爷。”
以前留侯觉得十分傻气的性格,如今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带了可爱。只是他和乔颜性格都是爱憎分明、随心任性,阿宓性格如此内敛害羞,倒叫他有种不知如何相处的感觉。
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前,留侯本不该这么冲动地认定她的身份。可只要是人,有时便难免凭直觉行事。
而他在见到阿宓的第一眼起,直觉就让他觉得异常亲近,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留侯垂下目光,阿宓小小的个子小小的脸蛋,乖巧跟在身边的模样怜人至极。
她十三了,可以说是个孩子,也能说是个少女。可在这之前的十三年中,他根本没见过她,甚至不知道有她的存在。
这个孩子到底……是如何长大的呢?
留侯面上静如止水,,一路下来,已经基本打消了阿宓因他前几□□问而生出的警惕,并道:“我与庭望相熟,阿宓不必这么客气。”
阿宓点了点脑袋,她知道大人是侯爷的属下。
此时的留侯实在可亲,恰到好处的笑容极容易让人放下心防,阿宓道:“侯爷……”
“嗯?”
“你手下的人很少吗?”
留侯含笑,“为何这么说?”
阿宓犹豫了会儿,用近乎自言自语的声调道:“因为你们总是让大人出远门。”
她接道:“大人平时就很多事情了,时常忙到深夜也不歇息,还要时不时出门……”
话中很有些为沈慎打抱不平的意思,留侯却抓得一手好重点,“庭望时常忙到深夜,阿宓都这么清楚?”
阿宓呆了呆,实诚道:“我要伺候大人呀,当然要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