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一路狂奔, 阿宓腕间的飘带在强风下猛烈摇晃, 中途竟脱离衣裳往上空飘去,阿宓视线跟着它向上,半空中就有一个黑点俯冲而下, 眼疾嘴快地叼住了它。
是啁啁!阿宓一眼认出了鹰, 高兴地对它露出笑脸,啁啁也异常开心, 张嘴就长鸣一声。
一时得意忘形,飘带就从嘴里掉了下来,它又急急忙忙飞去叼回,滑稽的模样让阿宓乐不可支。
感受到怀里小姑娘笑得发颤的身体, 少帝还当她是因自己载着这么开心,浑身都充满了劲儿, 马速竟更上一层。
侍卫简直要翻白眼, 陛下这比吃了药还兴奋。
不过,即使速度拉到极致,要追上已经走了半个多时辰的队伍还是有些吃力。好在少帝清楚他们路线, 缰绳一扯,方向往旁边转去。
他要抄小路上山。
小路需涉过一条浅溪,马蹄踏过引得水珠飞溅,有些溅到阿宓脸上, 让她不得不闭上眼往少帝怀中躲去。
少帝似乎察觉了, 低眸看一眼, 手一挥, 宽大的衣袖便严实挡在了阿宓两侧。袖口溅湿了大半,阿宓果然没再受到侵扰。
片刻,阿宓悄悄望了眼正视前方道路的少帝,他下颚曲线分明,多出几分刚毅,在此刻仿佛也让人有了安心感。
她突然发现,有个哥哥……好像也并没有那么不好。
马儿沿坡一路向上到达山腰,临近断山还要俯冲,被少帝猛拉缰绳,又是一声长嘶,总算及时止住。
阿宓来不及惊叫,目光先注意到了下方远处的浩荡队伍,旗帜开道,最前方身着甲胄的那人,即便看不清面容,她也知道那是大人。
看了会儿,阿宓眼眶湿润,泪水静静流下,却一言不发。
太远了,即使她竭尽全力呐喊,那边也听不见。
少帝一直就在注意她,见状不自然地咳了声,心中终于升起微弱的愧疚感。
妹妹向来依赖庭望,这次自己完全没知会她就遣人走,好像、呃、的确是有些过分。
十分别扭地抬起衣袖给阿宓胡乱擦了把脸,少帝粗声粗气道:“哭什么!没出息,以后又不是见不着。”
那袖子沾满了水,糊上去整张脸和脖子都打湿了,捂得还那么紧,阿宓简直要被他擦得窒息。
离别的愁绪被破坏了大半,阿宓好容易才挣脱开,几缕发丝狼狈地黏在脸上,由于宫人给她敷了少许脂粉,此刻就变成了小花猫。
接收到妹妹隐带幽怨的目光,少帝手抖了下,差点没连人带马往前冲下断山。
又咳了声,“自己……拿帕子再擦擦。”
阿宓自然不敢和他辩驳,默默拿出手帕,怨念的小眼神让少帝又想笑又觉得对不住她。
擦拭间,天空传来长鸣,几人都看见啁啁顺着那队伍的方向直直往下。那儿的人也察觉到了什么抬首,没几息就有强大的气流冲来,啁啁稳稳停在了沈慎肩头,对着他胸前盔甲一啄,那犹带余香的飘带便落在上面。
沈慎心中一动,隐约知道了这飘带的主人是谁,拿起细看。
秋风乍起,让飘带拂过他鼻间,隐隐的淡香沁入心脾。
沈慎微微闭目,复睁开,郑重道:“谢谢你,啁啁。”
啁啁歪着脑袋打量他,从喉间发出咕噜一声,又令人猝不及防地突然展翅起飞了。临飞走前,还不忘用翅膀拍打了下沈慎脸颊。
沈慎莞尔,视线循它飞往的方向而去,大概看清了那立在断山处的几个黑点。
他的小姑娘应该就在那儿。
深吸一口气,沈慎将飘带系在手腕。队伍继续向前,他亦没有回头,只是映着夕阳余晖举起了一手,飘带迎风而起,似在缓缓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