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娴和嫡姐的日子过得无比顺畅而平淡, 她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耐得住性子,才能十年如一日的愿意住在这座小院子里,仿佛外头的世事俱远离她而去了。
有情饮水饱,或许就是说的她这样的人。
只要有嫡姐在, 奚娴觉得住在同一个地方很多年,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其实并不是一个如何难以接受的事体。
只要有嫡姐在的话, 她其实还是很愿意被拘束在家里的。
嫡姐事务繁忙, 甚少会经常来瞧奚娴母子,只是后来那段日子的确也甚少再把无拘带走了。
无他,因为李愈也来了。
奚娴每日早晨盯着无拘用完早膳, 之后便亲手将他送去李愈的院子里学课, 中上还能带着食盒去看无拘, 当中的那一长段时间实在是太繁忙了,她得忙着抄写各式各样嫡姐布置的书籍,每日傍晚总归是和儿子一起在窗前写字。
对此, 奚娴觉得万分羞耻。
她都是当娘亲的人了, 怎么还是逃不过抄书的命呢?
无拘渐渐长大一些了,不再像是小时候一般奶声奶气的, 他变得像他那个死鬼爹一样刻薄,尽管还没有那么刻薄, 但已是初露端倪。
奚娴咬着笔杆子, 托着腮有点无聊, 便见到无拘的小手进入视野。他像模像样的拿着笔, 在奚娴的纸上飞速圈了几下,涂改着刻板道:“娘亲,你的字儿不行,太浮了,没用劲儿啊。”
奚娴咯吱咯吱转过头,用毛骨悚然的眼神看着儿子,歪头对着孩子微笑道:“没用劲儿啊……那我来教教你,甚么是用劲。”
她一把抓住无拘,在他屁股上狠狠打了三下,生气嚷嚷道:“臭小子!你娘我写了整整一天才写完的!你是故意捣乱要我写不完功课!”
无拘滋溜一下从奚娴咯吱窝底下逃跑了,一边跑一边嘟囔道:“就娘亲这笔烂字儿,交给我爹他肯定叫您重写……到时候您又羞愤嘤嘤嘤,吵得我爹脑仁疼——结果倒霉的还不是我!我这是及时止损,您目光太短浅了。”
奚娴:“…………”
她怎么生了这么个熊孩子?
她一把将佛经抄起来圈成筒,追着无拘就跑:“那你别跑,你娘我今天就打死你。”
奚娴的嗓音天生便是软绵绵的,讲起话来嗲里嗲气儿的,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而无拘年岁虽小,却在李愈那儿学着功课,每天还要练骑射(自然,他娘可能不晓得),比起奚娴这样一步三喘,身娇体弱的来说灵活得多。
奚娴逮着无拘往外跑,自己提着裙摆气喘吁吁。
很快,无拘往拐角处溜达走了,奚娴气得想哭,但被亲儿子气哭还是有点糗,于是她红着眼眶继续追。
追到凉亭旁边,奚娴已经累得受不住了,肩膀上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她吓得捂住胸口,眼睫微微颤抖着,却见自己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身形高大修长的男人,一瞬间恍惚清明起来,而无拘正躲在清冷的白衣女人的身后对她吐舌。
奚娴的面色一下泛白了,一双脚就跟粘在地上似的,十分不愿动弹。
她愣了愣才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女人平静道:“在你午睡的时候。”
奚娴皱眉:“你都不知会我一声?”
女人似笑非笑看着她,并不答话。
奚娴皱起眉,鼓了鼓腮帮子,羞愧低头不说话了。
她午睡的时候叫不醒,勉强被叫醒的话,她是会发脾气的。
无拘还在女人身后道:“爹爹,你看娘亲都被我们吓傻了……”
女人摸了摸无拘的脑袋,淡淡道:“你娘身子不好,追了你一路,现下脸都发白了。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