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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靠近鬼界裂缝,林中的光线便越昏暗。半空飘荡的黑雾纹理变得清晰浓稠起来,仿佛蛛丝在树木地面之间黏连不断。受到鬼气侵蚀的树木生长得奇形怪状,枝头叶片都落光了,光秃秃的枝干泛着黑铁般冷硬的光泽,扭曲地伸向天空。
庄溯尘在林间飞快地前进。他的修为在练气期卡了两年不得寸进,无奈将心力都投入到了对符篆和步法的钻研中去,绞尽脑汁不断打磨技巧,试图弥补灵力不足的缺陷。树林里赶路若是一味求快,遇到障碍会反应不及,庄溯尘更注重小范围内腾挪变换的敏捷和莫测,即使如此,身形微晃间也能前进丈余,直如一阵轻风从林木间隙中穿过。
云应舟远远缀在庄溯尘身后,几次看到他在奔跑途中突兀停下,从树根或地面摘取了什么东西,又匆忙重新上路。云应舟迟一些经过,便只能看到原处留下的小块白痕,始终不知道庄溯尘到底摘了什么。
随着周围遮蔽物减少,隐蔽越来越困难,云应舟干脆撤去了身上的障眼法,反正对庄溯尘也没什么用。他少得可怜的灵力要抵御鬼气、还要留到合适时机对庄溯尘下手,实在经不起额外的消耗了。他觉得庄溯尘或许早已看清看他的模样了,现在想来,不久前为让庄溯尘降低警惕而装作是普通小猫的做法不但多此一举,还有些丢脸,此刻也只好尽力忘记,假装自己没做过那种蠢事。
如此狂奔了小半刻,正在云应舟开始疑心就算庄溯尘真有什么救人的主意,那叫做涂青崖的小玄山修士恐怕等不到他回去就要被秦师兄弄死的时候,前方视野一阔——树木忽然间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生长成一大片的菌伞,伞盖表面流淌着恶臭的黏液,密密生长成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
庄溯尘毫不在意地直接踏过菌伞、继续往前,云应舟万分不情愿让自己的肉垫接触这种东西,无比怀念起了修为高时能用灵气衬在脚下,行路时足不沾地的情形。好在那菌伞只有上面一层粘液,本身质地却干燥酥脆,被庄溯尘踩过便碎成了一堆粉末。云应舟瞅准庄溯尘留下的浅浅痕迹,一路踩在他脚印上过了这一大片菌伞,再往前终于又出现了地面。
地里到处散落着发黄的骨骸,土壤质地变得干燥疏松,松散的颗粒一堆堆聚成小丘,形成了奇妙的仿佛微缩沙漠的景观——只不过砂砾都是黑色的。云应舟从迎面吹来的风中嗅到了一丝腥臭刺鼻的味道:是陌生妖兽的气息。
而且,必定是嗜食血肉、十分凶残的妖兽。
云应舟明白庄溯尘的打算了:他是想要将妖兽引过去,对付那个秦师兄。双方修为差距太大,唯有引发混战才有可能趁乱救人。但这一招是铤而走险:混乱中可得运气好才能浑水摸鱼,运气不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庄溯尘明知道有他跟在后头虎视眈眈,还主动去招惹强大的妖兽,又是妄图算计两个实力胜过自己的强者相互争斗,胆子也实在太大了。
为了救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宁愿主动冒这么大风险……庄溯尘是这样的人吗?
要说庄溯尘的目的就是救人这么单纯,云应舟才不肯信。哪怕说是心有感应、看上了那块本就该落到他手里的玉佩,想要从魔修手里头夺战利品,可能性都还更大一点。不过云应舟觉得,除非庄溯尘还有什么特殊手段,否则还是更有可能在引得妖兽和秦师兄争斗起来之前,他自己就先被其中一方顺手拍死了。
——那不是更好吗?
云应舟乐得旁观看戏,省下自己动手的功夫,便静待庄溯尘准备如何去做。庄溯尘从踏上这片黝黑沙壤起便放慢了脚步,似乎在警戒着前方某种具有极大危险的东西,动作间更显谨慎。云应舟的白毛在这种四周都是黑漆漆的环境下显眼异常,他可有可无地借着那些隆起的小土丘掩饰身形,跟着庄溯尘往前走了一段,土丘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