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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太阳光已经完全消失, 那间让出来给涂青崖养伤的屋子里黑洞洞的,寂静无声, 只有地上聚灵阵的线条和晶石发出淡淡的青色光芒,却被局限在床板底下——云应舟跟在庄溯尘脚边, 走到门口时所见的这幅景象, 气氛还真有几分阴森的意味。
不过等庄溯尘拿着油灯进屋, 暖黄的火光一照, 屋内的森冷之气便如冰雪消融,转眼间退得干干净净。黄铜的灯盏侧面被庄溯尘刻上了符篆, 利用游离在空气中的微薄灵气,令灯芯燃烧的火苗更稳定、更明亮——云应舟还是第一次见到符篆被这样运用, 刚发现时还好奇地研究了半天;不过修士都用晶石照明,根本看不上油灯的烟熏火燎,也就是庄溯尘情况特殊, 才会想出这种做法了。
屋子角落里摆着一张小木桌, 上面放着水罐、研钵和几束风干的草药, 庄溯尘把灯盏放在桌上,被火焰热度激发的草木清香弥漫开来,火光驱散了屋内的昏暗。躺在床上的涂青崖则对外界变动毫无反应,重伤未愈的人面色青白,若不是胸口还有细微起伏, 看起来几乎就和死人一模一样。
但他的姿势确实和庄溯尘上次见到时不同了:上半身侧了过来, 一条手臂搁在床沿, 原本盖在身上的薄被也滑落了, 像是在试图起身的半途又失去意识,重新摔了回去。云应舟发觉异常后就跑出来找庄溯尘了,也不知道在等人期间回来帮伤员把身体重新摆正、盖好被子;涂青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别扭难受的姿势,像在昏迷中也有所感觉,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痛苦。
庄溯尘往他脸上扫了一眼,心想:能觉得痛,是不是快要能醒过来了?
再去看那些包裹着绷带的伤处,倒是没有血迹渗出。自从布置好聚灵阵,涂青崖的身体似乎自动做出了反应,一层薄薄的灵气覆盖住伤口表层,将出血止住了。鬼气污染导致的青黑退去后,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也没有出现别的感染迹象。毕竟是金丹修士的身躯,哪怕失去了护体的灵力,单凭身体素质也比普通人好上许多。
庄溯尘上下检查了一遍,没发现哪里的伤势恶化了。“你说的是什么问题?”他疑惑地问。
云应舟跳上床头,无意识地在柔软的被褥上踩了两下,才伸出爪子指了指涂青崖肩头那处被一剑贯穿的伤口。这种狭窄却很深的伤口最为危险,可能表面看起来即将痊愈,内里却在腐烂恶化。包扎在那里的绷带散开了,大概是因为之前起身失败的那个动作,绷带底下露出了一道血痂脱落后呈现为肉红色、在皮肤上微微鼓起的伤痕。
庄溯尘伸手过去,在伤口边缘轻轻按了下。“不是愈合得挺好吗?”他说,云应舟正要开口,就听庄溯尘若有所思地又接了一句:“好像……愈合得太好了。”
其他伤口止血还没有多久,这里怎么像是完全长好、连伤疤都脱落了?庄溯尘翻看绷带,看到上面沾着一些黑褐色的碎渣,都已经干透了。
云应舟没料到庄溯尘这么快就能察觉,试图卖弄关子失败,只能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不过这其实不是他最开始发现的异常。他鼻子动了动,又嗅到了那股怪异的味道:像是潮湿腐叶散发出来的气味,再仔细去闻却又变得像浑浊的花香。
这股气息正是从伤口周围散发出来的,仗着昏迷不醒的涂青崖没办法提出反对意见,云应舟学着庄溯尘刚才的动作,也用爪子在他伤口附近踩了踩,“那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庄溯尘只闻到一股药味。他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云应舟突然像爪子被烫到一样,一下子原地蹦起了老高。“有东西——”云应舟叫道,“下面有东西在动!”在触感异常绵软的皮肉底下,那种像虫子蠕动一样的起伏……虽然细微得看不出来,却被他脚掌上敏感的肉垫感受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