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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路程大概要花半个多时辰,若用上步法的话还能更快, 不过庄溯尘和云应舟两个并不赶时间, 就慢悠悠地一路晃悠了下去。途中经过一个大块坚硬青石铺成的露天训练场,有个外门弟子在试验一种会在地上延伸出一道环形火线的法术, 另一个大概是他师姐的人在旁边指点他,他们还跟着凑在旁边听了一会。
等到终于出了山门,笼罩在法术灵光之中的试剑石广场依旧聚集着不少散修, 但再穿过广场边缘阵法制造出来作为阻隔的云幕、抵达外侧那个凡人聚居的镇子时, 街道上就没几个人在了。道路空荡,两侧店铺大门紧闭, 刚才耳边的喧闹声也被阵法隔绝而突然消失了, 对比得气氛更加冷清起来。
不过云应舟并不觉得失望, 依旧兴致勃勃地趴在庄溯尘肩头,打量着这个屋子建得密密麻麻、有的地方还挤占了道路, 略显拥挤逼仄的镇子。
“这里和那个端江城差别好大啊……”他左右张望着道。
虽然地方看着小了点、房屋看着破了点, 连道路也不及城里那样平整宽阔, 石板边缘处出现了破损的痕迹,现在还是安静无人的夜里,却莫名给了他一种更加“繁华”的感觉——仿佛到处整整齐齐的端江城只是个规整的容器,这里才是人们真正在“生活”的地方。
云应舟对着前方的路口随便乱指,庄溯尘就听从他的指引在镇子里到处乱走。白天人们活动的痕迹还残留在街道上,路边水沟散发出复杂的气息, 大多数时候不太好闻, 走了一段路后, 云应舟瞎指的方向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卖鱼的市场边上,猫都受不了湿淋淋的地面上散发出的那股腥臭,赶紧返回来换了条路走。
之后又经过了一扇虚掩的门,门缝里透出灯火的暖光、食物香气和隐约的嬉笑声,云应舟好奇地支使庄溯尘靠过去凑近门缝偷看,只看到了一个大概是侍女的、手托着酒壶走过的侧影,上方传来木质窗棱碰撞、窗户要被推开的声音,他们又匆匆忙忙地溜了。
就这么在镇子里乱逛了一阵,几乎什么都没看到,却莫名地一路都在傻乐。不过最后总算没有完全空手而归,他们在一个偏僻巷口碰到了个正要收摊的糖画摊子。摊主老头的手艺实在让人不敢恭维,龙画得像猪,猪却画得像老鼠,云应舟怎么看怎么觉得嫌弃,于是一身修士打扮的庄溯尘在老大爷惶恐的目光中亲身上阵,用锅里最后剩下的一勺糖稀照着云应舟画了个猫。
庄溯尘的手,是能在指间夹着一片薄如蝉翼的刀刃、在灵石表面雕刻出符篆那些纤细复杂线条的手,将勺子稳稳地举在半空,浇下来的糖稀就是一根连续不断的细线,移动时没有一点多余的颤抖。
虽然他画画的水平也不怎么样,但照着乖乖蹲在旁边一动不动的云应舟、就和临摹符篆时一样严谨地照着形状和比例“描”了下来,最终的成品至少能看出是个猫了。竖起的尖耳朵、圆溜溜的眼睛,甚至还用细线弄出了一点毛茸茸的感觉,看着还挺可爱的。
不幸的是……老人家熬糖稀的水平也不怎么样,加多了水弄得太稀了。庄溯尘动手速度快,才让这只猫的形象在画完后完整地保持了一会,没等糖稀凝固到能拿起来,糖猫的线条就糊了……庄溯尘灵机一动,像之前热粥时那样在掌心构出火符,贴在上方“烤”了一遍,然后……糊掉的糖猫就变碎了。
云应舟在他的识海里笑得差点要断气。
最后庄溯尘还是老老实实地付了钱,用一张糯米纸把那些看不出本貌的碎糖块捧走了。之后返程的路上,都是一人一猫“咔啦咔啦”嚼糖块的声音,夹杂着云应舟“牙齿都被黏住了”、“味道怎么有点苦”的抱怨和“放下我的尾巴!!!”……一路胡闹着回去,到推门进屋时,时间都快到半夜了。
庄溯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