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声音从屏风后响起, 薛翃简直不敢相信,这屋内居然还有另一个人。
不用回头,她已经听了出来此人是谁, 想到他的身份,这“突如其来”就也并不十分突兀了, 毕竟这是一位最擅神出鬼没的人物。
并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回身, 薛翃暗中皱皱眉,道:“江指挥使大人, 您是走错了房间吗?”
就在薛翃的身后, 从靠窗的雕花屏风一侧, 有道高挑的身影若隐若现。
听了薛翃的问话, 那人才自屏风后探出半边脸颊,长眉秀目,脸容清俊,赫然正是镇抚司指挥使江恒。
江恒抬手在挺直的鼻梁上轻轻一抹, 脸上流露出几分不知真假的赧颜:“请仙长见谅, 虽然并不是走错了,但这一幕却在我意料之外。”
薛翃道:“既然如此,指挥使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你想我立刻悄无声息地走开?”江恒甚是聪明。
薛翃道:“不然呢,难道要在这种情形下, 跟指挥使畅所欲言吗?”
仗着薛翃没有回头, 江恒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
只可惜他目光所见甚是有限, 只有纤弱修长, 白腻如玉的后颈,往上便是墨色的青丝,有几缕给水湿透,以一种无比依恋的姿态贴在她的颈间。
江恒有些羡慕地看着那湿淋淋的发丝:“来也来了,看也看了,这样走了岂不可惜。”
“指挥使,请自重。你若不想留颜面,外间自有守着的弟子。”薛翃的语气多了几分肃然,只要她大叫一声,外头冬月跟其他的弟子自然会惊动来查看。
江恒重咳嗽了声:“真是好人难当。”
“好人?”
江恒道:“我的确是偷偷摸进来的,无非是不想叫别人察觉,因为我有些关于俞莲臣的事要暗中告诉仙长,没想到无意冒犯,既然如此,就随缘罢了。”
薛翃突然听说关于俞莲臣,便无法放下,偏身后静静的,也不知江恒动了没有。
飞快地想了一瞬,薛翃怕江恒真的无声无息离开,便道:“可是他的病情有变化么?既然如此,请指挥使暂时避开稍候,容我更衣。”
背后,江恒却仍是靠在屏风旁边,丝毫未动,仿佛笃定薛翃会出言挽留。
果然听了这话,江恒道:“甚好,省得耽搁了机密。”
他这才挪动脚步,后退了一步,缓缓转身:“仙长请,放心,我保证不乱看。”
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多半早就到了。
之前没误打误撞发现他的时候,还不知看了多少。
薛翃本心无旁骛,这念头突然生出,脸上不由隐隐泛热。
哗啦一声,她自水中起身,撩了一件袍子披在身上。
水晶缸里,太一突然不安似的,摇动小尾巴在水中急速地游来游去。
薛翃抬指在外头轻轻地碰了两下,太一凑过来,仰头打量她。薛翃张了张口,无声道:“别担心。”
太一也不知听没听懂,仍是半伏在水面仰望着薛翃。
飞快的,薛翃整理妥当,望着屏风后那岿然不动的身影,悄悄地吁了口气,转到内间。
正式跟江恒照面,见他今日穿着一件银白色的飞鱼服,腰间束玉带,脚下踩宫靴。看来身形矫健,如同鱼龙。
江恒眉清目秀,本来生得偏阴柔气质,穿黑色的时候往往更添了几分阴冷,再加上他的身份,越发会令人不寒而栗,可是这鲜亮洁净的银白烘托下,却让这张清秀的脸透出几分别样的明丽正气,虽然只是假象而已。
薛翃道:“指挥使请坐了说话。”
江恒背着双手笑道:“我来了有一段时候,坐不了,简单说几句就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