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和厉栾对视了一眼, 在她的面前坐了下来。
这是外事团在扬州停留的第六日, 也是最后一日。
今晚一过,他们就会折返临安,再跟着车队去洛阳。
白鹿在这些年里没有停止过追寻与她有关的任何消息。
她去了金国, 成为了郡夫人, 又推动了有些荒谬的糖业革命。
她去了宋国,转而成为商部顾问, 又借着原有资产翻盘, 进一步混入了绍兴制造之中, 开始拥有越来越多的话语权。
这些年的会议里, 哪怕没有直接接触过, 也总会无意的同时出场, 隔着人海遥遥一瞥, 两个人都陌生又有些熟悉。
而厉栾略有些迷茫,她不太清楚为什么这个人特意叫自己私下见一面。
柳恣在知道真相以后没有贸然的告诉她,只大致讲清楚了云祈在金国和宋国的所作所为,却一直没有掀开最后的一层纱。
很多东西不能明着讲出来, 至少,不能由他这个局外人来控制。
坐在他们面前的云祈没有惯常用来掩饰自己的笑容, 也没有穿现代的衣服。
她似乎已经彻底的成为了一个宋人, 无论妆容绒袍,还是指甲的颜色和气味, 都没有半点现代的痕迹。
“柳恣给我的时间并不多, ”她看了一眼摄像头, 慢慢道:“三十分钟。”
“我是来和你们,以及和我自己告别的。”
白鹿微微皱眉,想说句什么,却被她打断了。
“2018年,有个涉密的商业项目被政府正式叫停,相关参与研发的公司必须在时限内摧毁有关设备,并且封禁资料递交给政府备份。”
“当时公司里有四个最高保密人,所有身家和亲属都被公司强制绑定关系,可以说是共存亡。”
“其中两人密谋转移了已经完成多次实验的Zeta,然后将祸根推到了另外两人的身上。”
云祈看着桌面,语气里没有质问,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我的父亲母亲,因为这被构陷为涉密者,直接被隐秘地抹除了身份,并且在狱中自杀。”
白鹿眸子一缩,握紧了拳头,任指甲掐的掌心生疼。
“我花了接近二十年的时间,牺牲掉了我能付出的一切,甚至连着堕了两个孩子,才换取了我的姓名,我本应拥有的学位,以及可以活下去的所有资本。”
厉栾微微变了脸色,终于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你是——”
“你是那夜的那个女孩?!”
云祈只抬手揉了揉眉心,慢慢道:“是,又不是。”
“什么意思?”厉栾直接站了起来,下意识地全身都开始颤抖:“只有是和不是,哪里还有别的选择?!”
云祈没有抬头,情绪也没有被她带出什么反应,只慢慢道:“我收集了所有涉事者的丑闻,打通了各种关节,甚至自己建立了一个团队,想要把罪恶曝光于这世上。”
就如一面棱镜般。
“而背叛的那个人,直接启动了ZETA,让我死亡。”
白鹿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云祈。”
“你觉得我还是云祈吗?”
她抬起了头,只皱眉反问道:“Zeta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量子传送器。”
“他设置错了能量传输数据,直接让我们所有人都来到了这里。”
“可是原来的所有人,早就已经死了,我们只是复制品。”
厉栾根本没有意识到两行眼泪已经流淌下来,只两眼空空地看向她的方向,呢喃道:“你是云祈……”
“是,也不是。”云祈淡淡道:“就和那个量子传送的苹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