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人办事效率挺高, 燕清才改好五份公文, 那恰逢休沐而留在家中,陪子女舞枪弄棒的孙坚就被带来了。
跟多数同僚相比,孙坚不仅加入得晚, 领的任务还在外征战得多,鲜少被燕清单独召见。
来这书房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厅堂倒是呆得多。
于是在行完礼后,他原地杵着, 不知该干啥了。
燕清匆匆批完了手头上这份的最后一笔,笑眯眯地抬起头来,温声招呼道:“站着作甚?快坐快坐。”
“多谢主公。”
孙坚讪讪一笑, 寻了张离得不远不近的薄席坐下了。
燕清莞尔,并未叫颇感拘谨的孙坚换位置,而是直接自己站起身来,走到孙坚对面的那张席边,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随意坐下, 笑吟吟道:“我知晓你忙, 那就开门见山了。唤你来不是为了别的, 只因亲王殿下有意与你结为亲家,虽暂被我拦了一拦, 还是需问问你,意下如何?”
孙坚先是大吃一惊,旋即浓眉一皱, 关注的地方,则与燕清所意想的大有不同:“恕坚冒犯直言,请问亲王殿下,又是从何得知小女的?”
燕清轻咳一声:“昨夜……孙小娘子现身于集市,怕是凑巧被殿下遇上了罢。”
“她竟然如此大胆!”
孙坚几要双目喷火,手紧攥成拳,一抖一抖的。
燕清毫不怀疑,这要不是在自己面前,脾气暴烈的江东猛虎,恐怕就得直接一拳头捶穿这可怜案桌了。
不过从这态度,也就不难看出,孙坚显然并不认为空有高贵血统、却无财无势的小孩儿王爷是个好的结姻对象。
骂归骂,可这十分火气里,只有三分是冲着平日里胡作非为惯了,怎么管教都没个姑娘样,还倒霉得招惹上小王爷的闺女的。
剩下七分,则是向着刘协去的。
只要不是在战场上,因长时间的激战而丢了冷静思考的耐心,好歹在政局上摸爬打滚多年、一步一步稳打稳扎上来的孙坚,完全称得上是外粗内细,思维灵活,且绝非迂腐愚忠。
而忠的对象,也不可能是所有刘家人,而只是代表着汉王朝政权的那一个。
没了皇帝这最大的光环傍身,刘协在孙坚眼里,就不过是个靠着燕清庇护才得以锦衣玉食,还居安不思危,整日闲散游荡、疏忽学业的纨绔子弟。
这毛都没长齐的子弟,就为了绑紧主公好日后借势,竟这般不择手段,连他才那么点儿大的宝贝闺女都惦记上!
不但自私自利,还自作聪明。
要是现今的主公像之前的顶头上司、荆州刺史王睿那般心胸狭窄、好猜忌而不容人,一个暗中勾结的罪就得被妥妥安上,毁了他幸运重得的大展抱负的机会!
一想到这,孙坚就深感不寒而栗。
“累主公见笑了。”孙坚好半晌,才深吸口气,一边紧张而小心地打量着淡笑的燕清,一边恳切道:“关乎小女终身大事,还斗胆请您容坚回府一趟,同家人商议一番,再来回报。”
孙坚清楚自己的短板在哪:念的书不多,干的活也都是武职,性子还急躁如火,这还是儿女的婚事,必须寻他那知书达理的贤惠夫人说说。
“好。”燕清点了点头,笑着给他吃了一枚定心丸:“你也记得,今日的谈话,是私下里进行的。”
他要是不肯给孙坚选择的余地,就会当着其他臣下的面问。
这么一来,孙坚迫于得罪上司的压力,又没考虑斟酌的时间,八成就得应下了。
孙坚一愣,略有所悟。
燕清笑道:“去罢。”
孙坚呆呆地去了。
等他心事重重地回了府,头个找的就是夫人吴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