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过湖海的风拂开肩上散发, 些微湿气滋润了古朴的琴身, 弹奏的指尖力度通过勾弦,拨弦表现出来,一曲沧海龙吟在这个默不作声的琴师手下如此驯服, 以至于令人忽略了其中的危险。
“好琴, 好曲……”好人。
歪坐支额的男人嘴角挂着不明显的笑意,目光时不时落到琴师身上, 又时不时离去, 飘忽的视线总会停顿在世人真心以为美的地方,而他的眼眸则能涵盖无际的天空, 碧绿的湖泊,半空中被上升的水蒸气浸染的格外鲜艳的花草。
这是一个善于发现“美”的人。
而今,他发现了太子长琴。
好似冥冥之中的缘分,因为某一次的误入,再之后便是某人擅自拿走人家家里的“钥匙”, 直到如今登堂入室。
就在这时, 琴声愈发凛冽,音声震震, 涤荡过湖面, 扩散远处天地一线的浓雾中。
榣山水湄颜色极其淡雅, 仿佛一副画师刻意妆点出来的经典画卷,如今有人入画, 也自然有人做那个赏景的人。
等到音声越来越浅, 勾弦的指尖显然已有余裕, 季闲珺发自内心的鼓掌赞叹道:“君之技艺,举世无双!”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琴声中杀气泠泠,好似为人送终把怒气勃发。
太子长琴默不作声的最后一拂,方抬起头直视季闲珺,清清淡淡的眉目,是仙人的疏情绝傲,浓色的发垂到胸前,和璎珞流苏勾成至死方休的一线,只是这般缠绵被他一抬手便散开了,仿佛昭示着情深情浅,一瞬之间。
季闲珺看的眉梢抽动,低低一叹。
“你还不同意?”
太子长琴抚琴走到崖边,脚下万丈悬崖有绿苔挂边,但下方深潭古色方无边界,连带着他开口的声线也淡的几无人味。
“我不同意又如何,你已经行动起来,还害怕我出言拒绝吗?”
季闲珺坦坦荡荡道:“我当然不怕,实话讲,我想做的从来没有不成功的,但是对你……我总愿意担待点儿的。”
因这玩味的语气,太子长琴转过身,发尾甩开一个不大的弧度,却青丝如墨,古韵悠然。
“哦?怎讲。”
季闲珺站起身,冠冕九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俊逸的容颜亦是出众的不似人世中人。
“心甘情愿的琴师,和不甘不愿的琴师,我这样一个贪心的人自然想要的是前者。”
说话间人已经走过去,太子长琴沉默的看着自己刻意拉开的距离被缩短,直到他站到身前,勾起一缕自己垂在胸前的发丝,举止轻佻的放在鼻下,才给出丁点儿反应。
退后一步,如绢般的长发流水般的从季闲珺手中露出来,太子长琴无悲无喜道:“若我拒绝,你又如何?”
季闲珺盯着空空的手心,不在意的挑挑眉梢。
“那我只能接收一个不甘不愿的琴师了。”
听口气何等斩钉截铁,太子长琴不禁感到荒谬,等到反应过来他已经下意识说出口。
“你为何如此执着于我?”
“因为你值得。”
季闲珺几乎是在他脱口而出的下一秒就接上,不假思索的让人很难去怀疑此话的真假,因为无论怎么看都真心实意的让质疑的人自惭形秽。
也正是感受到这份真诚,太子长琴哑口无言的望着他,连他再一次靠近都忘记远离。
“跟随我不好吗?”季闲珺扶住他的肩膀,歪过头,低语在耳畔的声音仿佛蛊惑,听得太子长琴一阵颤抖,不得不强自按住手腕,忍下追随他的冲动。
季闲珺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看不出目标已经动摇!接着趁热打铁的说服下去,相信很快太子长琴就会乖乖跳到碗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