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您没有听错,她就是那么做的……我们得到消息,找到她时,孩子已经安然无恙地回到了母亲身边……可她……”温少谦垂目,似乎努力压抑着某种感情,“微臣不知道对方是用了什么样的法子,过程……该是很激烈的吧。夕儿的衣裳好几处都被撕得粉碎,胳膊上,脸上,全是抓伤,她赤着脚坐在地上,见着人,不知道哭,也不知道疼,只会不停地问,‘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去哪了?’……”他苦笑,“王爷,您曾见过夕儿发病两次,可您又知不知道,这样的场面,在过去的一年,这家里的每个人早不知经历过多少?一句话,一个物件,哪怕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动作,随时都可能让她失去常性,崩溃癫狂。如今您只是坐在这儿,听微臣说她以前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便觉得难过了?心痛了?可若是让您亲自陪她经历一番呢?如果这些痛苦在将来的朝夕相处中被无限放大,放大到爱她的人根本经受不住呢?您还会这么云淡风轻地说,‘我会守着她’么?一次次感受她的绝望,一直疼到没有知觉的日子,您真的体会过么?”
他沉默了许久。
屋子里忽然静悄悄的,仿佛连每个人的呼吸都止了。
沈大夫没想到温少谦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虽然先前看诊时,也曾听他提过,可是此时再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能感觉到无边无际的悲痛和无望。
“无论如何,”半晌,黎轩终于开口,双唇微微颤抖,连带着,连声音都有些发抖了,“我这次……一定要带她走。我会一直守着她,不会再丢下她了……”他要把她带在身边,要随时随刻照顾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可能再抛下她!
沉默,僵持的沉默,不肯妥协的沉默。
正当屋里一片死寂时,一阵咳嗽声突兀地响起。
“……咳咳……两位能否容草民说几句?”
温少谦和黎轩对视了一眼。
“你说。”
“就草民的主张,小姐还是回到熟悉的地方,医治起来会更有效果些。”他装作没看到某人射过来的目光,缓缓道,“可温大人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但不管如何,小姐自己的意见才应该是最重要的,不是么?两位何不等小姐醒了,亲自听听她怎么说,然后再做定夺?”
黎轩和温少谦同时怔住。
夕颜一生都在被人摆布。年少时像个累赘被丢来甩去,长大后婚嫁休弃身不由己,现在……更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疯子。似乎从来没有人想问问她,她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
夕颜是两个时辰以后醒过来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当还是那个宁静的下午,自己只是刚刚小睡起来。
可掌心传来的刺痛惊醒了她。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丫头们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悯与恐惧。
都明白了。
……
黎轩进来时,她静静地抱膝坐在窗前,几个丫头束手无策地立在一旁。
他默默地在她身旁坐下。
“对不起,大哥哥……”她的眼睛始终直直地看着一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歉意。“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只是……”她有些语无伦次,细碎的光影落到她白瓷般的脸上,有股说不出的落寞和悲凉。
“只是什么?”他柔声问道。
她怔怔地抬起头,“你……”苍白的唇瓣微微颤抖,最终变成一个温柔的笑容,她喃喃地自言自语,“真好……又见到你了……”
“我是谁,夕颜?”他紧张地看着她,抑制住心底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