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方笑语的面色有些苍白,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张曾经熟悉至极的脸。
她曾用了整整一世来怨恨,这些面孔每日每夜出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从此后她变的更加冷漠,不再与任何人过多接触,如此,再失去时便不会如此痛彻心扉。
她以为她已经忘记了那些痛苦与不甘,可原来没有。那些过往不过是隐藏在了她内心的最深处,不再轻易浮现罢了,却并未消失。而几百年后的今日,在这一世,她的父亲,与她尝到了几乎是同样的痛苦滋味。
方剑璋哪知道方笑语曾历经过那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只当方笑语是在安慰他,所以他摇着头,根本无法将这些安慰之言听进心里去。
“你不懂。他们一个一个在我面前死去,可身为将军,我却丝毫无能为力。”方剑璋老泪纵横的紧握着拳头,狠狠的锤着坚硬的土地,到手上擦出了伤口也不停下,而是几乎癫狂着一般哭着道:“我救不了他们的命,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可他们是我带的兵,却最终葬送在了我的愚蠢之下!是我对不起他们!”
方笑语没有阻止方剑璋那近乎自残的行为,是因为她知道阻止根本无用。他不过是在发泄他的愤怒,他找不到敌人,无法为那些人报仇,所以就伤害自己,企图让心中的愧疚能够减少一些。
她懂。她真的都懂。那种无能为力,那种痛彻心扉,那种被自己人背叛的愤怒,她经历过,所以真的都懂啊。
可是说不出口。因为她无法再去形容一遍当时的惨烈,只要去触碰那样的片段,心脏就会像是被活活剖开一样,鲜血直流。
“将军,说句大实话,你初来军营时,我霍老三看不起你!一个娘们儿,不在家里绣花养孩子,跑到这苦寒之地当什么将军?身体单薄的要命,风一吹就没了,我们营的哥几个可没一个是服你的。不过将军你是这个!没想到身子板看起来薄,上了战场杀敌还真是不要命的主儿,兄弟我服你了,你就是咱们的将军!谁再敢看不起将军,我霍老三第一个冲上去抽他大嘴巴子!”
方笑语紧握着拳头,手心中传来的痛感勉强能让她保持清醒。
不要想起!不要再想起!那些过去的事情,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想起!
方剑璋不知道他的话他的神态会让方笑语想起从前的事情,他手忙脚乱的抓起身旁的一沓纸,上头歪歪扭扭的写着许多的名字。有的名字下头标注着一些注释,上头有家住何方,家中还有些什么人。而有的就单单只有一个名字,甚至有的名字都不过是外号而已,下头没有任何的注解。
“我想记下他们的名字,至少叫他们去的安心,魂魄能有所依。可我绞尽脑汁的想,却只能记得这些!就这有这些!五万人因我而死,我却只记得这寥寥数百个名字,我甚至不知他们家在何方?家中还有何人?抚恤的银子该发往何处?我不知要如何为他们立碑,也找不到他们的尸骨,我这个做将军的还有什么用!”
方剑璋将这些写满名字的纸狠狠的抱在怀中,仿佛这些纸上有着他珍而重之的这些兵的灵魂,他不忍放手。
“将军,这是这些年来我攒下的银子,原是打算留着给儿子上学堂用的。只是家里遭了灾,听同乡的商人说我那妻儿去外村投靠亲戚去了。如今看来我是回不去了。将军若能活着回京,就劳将军将这些银子给我那妻儿寄去,我是个粗人,死而无憾,可至少得让我那儿子上得起学堂,将来也不必像我这个没用的爹一样,只能当个小兵打生打死,这么些年了也没升个官儿当当……”
方笑语手指都握的咯咯作响。越是不想想起,那些过去就越像是病毒一样,肆虐着她所有的记忆。
“我该如何向他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