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骓浑身苍白,吐气如龙,端得盖世神骏,无愧“足轻电影,神发天机,策兹飞练,定我戎衣”的美誉。
可看看马背上的两个人,一个是邋遢猥琐的糟老头儿,被打得鼻青脸肿,一个是愣头愣脑的熊孩子,洗得发黄的布衣连扣子都没有对齐,真是玷污了胯下的白马。
老头儿拿鞭子轻轻抽了抽自己的坐骑,三步并两步便是追上了萧子玄,“你这小兔崽子,说好的同甘共苦,到头来却是你去享福,老子背锅,真他娘的够意思。”
萧子玄笑眯眯地看着爷爷,人畜无害的脸上挂满委屈:“爷爷啊,您这可不能怪我,我早就跟您说了,偷看人家洗澡不能用千里镜,会反光的,您就是不听,唉……”
萧短笛大怒,花白的胡子在风中乱颤,“废话,老子要是不用千里镜,能看见那妞儿大腿缝里的胎记?!”
萧子玄一时语塞,这事儿自己也干了,俩人还就女人的大腿进行了一番细致入微的赏析,现在拿出来寒碜萧短笛确实不太合适。
他想了想,干脆两眼一翻,不再搭理自己的爷爷。萧短笛见孙子撇过了头,便也意兴阑珊。两人沿着官道缓缓地御马,终究只能面对长途奔波的枯燥乏味。
六马并驾的道路两侧,整整齐齐得长满了蓬勃的乔木,从来无人修剪移栽,依然繁盛如斯,这便是自然的力量。
萧子玄看着这久违了十年的景象,思绪翩飞。——在西北,永远见不到如此翠绿的江山。
对于萧子玄来讲,上一次睁着眼睛半个时辰而无须抹走脸上的黄沙,已是前世的记忆。
他从来不愿相信世间真的有什么穿越,因为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年之后,他早就已经觉得脑海中那些支离的记忆残片,只不过是一场隔世经年的春秋大梦。
在梦里他是一个优秀的物理系本科生,本该出国留学继续攻读凝聚态PhD。可就在他满心欢喜地离开家乡时,却遇上了那三百万分之一概率的飞机失事,他的生命随着飞机的坠落而终结,或者说是,他的黄粱一梦随着飞机的爆炸而消亡。
说好的穿越了就能荣华富贵呢?说好的穿越了就能矮矬穷逆袭呢?他只知道一觉醒来,自己依旧只是一个六岁的孩童,在爷爷的照顾下艰难维生。
按爷爷的说法,他们家族世世代代都是西北军的马夫,从自己的高祖开始,便一辈子和马儿这种通灵性的动物打交道。
萧子玄跟着爷爷养了九年马,他不止一次地尝试着想要利用脑中的先进知识,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他每次都无可奈何地发现,你是一个马夫,那就只能当一个马夫,没人听你脑中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除非你先给我做出来。
可萧子玄拿什么去做?他知道狙击枪有着怎样的结构,但是没有至少一、二百年的工业革命,你凭什么能让一帮子停留在“木牛流马”幻想中的人,用落后的钢铁技术制作出精良的火器?
更何况,你就是把狙击枪里里外外的所有零件给萧子玄摆好,他也拼不起来。他只是一个物理系的本科生,不是制枪厂的技术骨干,更不是特斯拉一般的发明家。
他唯一值得称道的,不过是用六年的时间磨出了一具望远镜。但人一辈子能有多少个六年?只要他做不出现代化的机床,那么他的知识就永远只能是一团废纸。
他还知道什么呢?他还知道民主法治,但是你要他跟这个世界两万万的人说,同志们,咱们把皇帝废了吧,永远地废了吧,可能他的话音还没落,就已经成了刀下的亡魂。
历史的变革是需要时间的,而这个时间的尺度永远不可能用个人的生命来衡量,区区几十年的人生在历史的发展面前就是沧海一粟,搅不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