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开翼果真在州衙门摆了一桌好酒好菜,玉盘珍馐森罗点缀,令人垂涎欲滴。
只是在座的几位心里皆不痛快,即便是琼浆玉液,喝到嘴里也只剩寡淡无味。
筵席勉强维系了半个时辰,柳家的两位少爷小姐都不是强颜欢笑的主儿,眼瞅着天色已经晚了,纷纷挥手告辞。萧子玄本来还想再狼吞虎咽上几口,但见主人柳艺璇都动身了,也只好颇为惋惜地作别桌上的烤乳猪。
夜晚的街道上,小商小贩依旧络绎不绝,许多佳人才子们也都凑在一起,吟诗作赋惬意自得。
柳家三小姐骑着她的照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子玄,你说二哥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虽然是在对着萧子玄说话,可眼睛却直勾勾地看向前方,默默走神。
萧子玄见她神色哀伤,也不好插嘴,只能陪着柳艺璇缓缓地御马。
“曾经二哥不是这样子的,娘亲还在世的时候,二哥最疼我了。”柳艺璇皓如星空的大眼睛逐渐浮起一层雾气。
“那个时候,二哥还经常跟我说,以后无论遇到多么心仪的男孩子,都不能被他骗上床。”
“可现在,为什么他却总是把别的姑娘骗上床?”
萧子玄默不作声,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方才开口道:“三小姐,我的家乡有这样一句话——世界上没有一种罪恶,不伴随着丝毫的善良;也没有一种善良,不伴随着片刻的罪恶。”
柳艺璇眼神里闪过一道光彩,旋即又变得暗淡。
萧子玄继续说道:“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后半句是:世界上没有一种快乐,不沾染丝毫的悲伤;也没有一种悲伤,不沾染丝毫的快乐。”
“胡说!你胡说!”柳艺璇突然扭过头,脸上留下两行清泪。
萧子玄一个愣神,不知道三小姐为何如此激动。
柳艺璇摸了摸眼角的泪,喃喃地说道:“娘亲死的时候,就是一种悲伤,不沾染丝毫的快乐……”
萧子玄看着柔弱无助的柳艺璇,不知怎的升起一股想要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但他也只是想想罢了,内心的理智控制着他的柔情。
他有一句话一直不想说也不能说,他只能在心里默念:三小姐,对于你而言,娘亲的死是噩梦一样的回忆,可在别人眼中说不定就是天堂。
柳维钧的其他小妾们会为正妻的死亡哀伤吗?只怕不会。
柳维钧庶出的子弟会为主母的去世流泪吗?只怕也不会。
但他不能把这些道理讲给柳艺璇。他自己懂吗?他自己也不懂,他同样也在困惑着爷爷的死,究竟给谁带来了快乐,又给谁带来了悲伤。
柳艺璇默默垂着泪,娇弱的神情甚是可怜,萧子玄实在不忍看到这个天真可爱的女孩,如今无助得如同离巢的小兽。
他轻轻一探手揪住柳艺璇的缰绳,轻柔地说道:“三小姐,马儿跑了一天了,我们让它歇歇吧……”
柳艺璇怔怔地看向萧子玄,然后点了点头。她从马背上下来,勾起一个大大的鬼脸。
两人手中牵着马儿,并肩走在夜晚的街道上,谁也不急着回家。
“子玄子玄,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对你很愧疚……”
萧子玄愕然地抬起头,不明白柳艺璇话中的意思。
“其实,其实……那天我在官道上看见了你,你被绑在一匹疯马身上,腹部还插着两柄断戟,可我却没能把你救起来……”
萧子玄哑然失笑,这妮子太善良了,在路边见到他,本来也没有救他的义务啊。他摆了摆手,笑着说:“三小姐,我现在可是没有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