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如归细细端详着这气绝身亡的乌鸦,眸色深沉。
那女鬼虽非厉鬼,但为了滞留于人间,却是害了不少人的性命,且当着他与姜无岐的面以幻术化出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来,行勾引之事,又能从乱葬岗引来乌鸦群,故而,酆如归为困住那女鬼,所施的术法颇为刻毒,几乎是将魂魄与肉身死死地嵌合在了一处。
要破除这一术法,唯一可行的法子便是自尽,可自尽便意味着要将魂魄与肉身生生剥离,非但痛苦不堪,且这痛苦持续时间极长。
从这乌鸦的死状看来,她应当耗费了足足一个时辰有余,魂魄才成功从肉身当中剥离。
一个时辰间片刻不停地撞击岩石,绝非易事,须得心志坚定,坚定到能在疼痛的煎熬下,维持住意识,而不轻易昏厥。
酆如归一面思忖着,一面行至那块岩石面前,一看,岩石上头竟有一条条细细的裂缝,边缘锋利,应当便是由那乌鸦撞击所致。
——这岩石的体积足有乌鸦的数十倍之大,并且质地坚硬,要将岩石撞出裂缝来,着实是艰难至极。
纵使遭受如此折磨,那女鬼都要挣脱这乌鸦的肉身,当真只是单纯地为了重获自由?
由于那乌鸦与岩石全然隐藏于茅草丛间,是以,姜无岐无法将那边的情状看个分明,但见酆如归面色肃然,他便知酆如归已然寻到那乌鸦了。
他疾步到酆如归身边,猝然见得那伏于血泊当中的乌鸦以及染血的岩石,不由一怔。
见姜无岐近身,酆如归才道:“这乌鸦断不是无端撞死在这岩石之上,应是那女鬼自己寻死。却是我思虑欠周全,我以为这乌鸦的肉身能将那女鬼困住,未料,她竟是宁愿再死一回也要挣脱这肉身。”
“你何必自责。”他伸手抚过乌鸦的尸身,又道,“这尸身尚且温热,那女鬼理当逃不出多远。”
“她确实逃不出多远,为了挣脱这乌鸦的肉身,她的魂魄必然受损,她须得好生休养,并与一青壮年男子交合,以吸食充足的阳气,免得魂飞魄散。”酆如归沉声道,“她为挣脱这肉身,足足在这岩石上撞击了一个时辰有余。但她倘若安静地待在这乌鸦肉身内,既无须再吸食阳气,也不必受尽苦楚。姜无岐,她之所为,你觉得她当真仅仅是为了挣脱这肉身束缚?亦或是别有所图。”
姜无岐对于酆如归所施术法不甚了解,闻言,陡然有些心惊,足足在这岩石上撞击一个时辰有余,可见那女鬼心志之坚定。
“恐怕是别有所图罢。”姜无岐苦思道,“但她有何所图?”
“我亦不知。”酆如归言罢,又听得姜无岐问道:“她若是被困在乌鸦肉身内,是否不能施展术法?”
酆如归颔首道:“确实如此,她假若是为了施展术法,才拼命地挣脱乌鸦肉身,那她必然别有所图,许……”
他停顿了下,望住姜无岐,猜测道:“许她附身于那毁容女子并非是巧合,亦不是为了借此滞留人间,而是她与那毁容女子有所牵连。”
姜无岐分析道:“我们自从进了这逢春城遇见的怪事有四:其一,出葬的空棺;其二,从春城河爬上来的活物;其三,那毁容女子以及女鬼;其四,窄巷青石板上的断腕。目前空棺棺主下落不明,活物又潜回了春城河,亦不知下落,毁容女子在贫道设下的结界当中,至今并无异动,女鬼不知去向,其中仅有断腕的主人梁景文,我们应能立刻寻到。”
听得姜无岐一席话,酆如归出言假设道:“或许斩断梁景文手腕的便是空棺棺主、消失于春城河的活物、毁容女子、女鬼其中之一。”
姜无岐蹙眉道:“目前瞧看,极有可能是那女鬼下的手。”
两人交谈间,突然有十来具藏于隐秘处的尸骸从酆如归身后扑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