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如归抿唇低笑, 心里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缱绻,他藏于姜无岐后颈的双手时而纠结在一处,时而松开, 有意无意地磨蹭着姜无岐的肩骨。
底下的血海更为汹涌了,波浪滔天,浪涛挟带着肉泥与根根手骨、指骨冲上天去。
一时间,原本昏昏暗暗的天空被晕染成了一片血色, 仿若艳丽至极的火烧云, 将天空烧至滚烫。
姜无岐思索着该如何是好, 却古怪地瞧见那悬崖峭壁上竟生着一株苦艾草,在血水的冲刷下, 摇摇晃晃着。
苦艾草向阳而生,呈碧绿色,香气浓烈, 略带辛辣味,且具有致幻性。
他与酆如归会陷入幻象,逃脱不得,十之八/九与这苦艾草有干系。
他遂附到酆如归耳侧道:“方才可有一株苦艾草长于那悬崖峭壁之上?”
酆如归尚且沉醉在虚假的一生一世中,闻言,凝定心神,思忖须臾,答道:“那悬崖峭壁上方才并无苦艾草。”
姜无岐猜测道:“许我们是被困于一迷魂阵当中, 那苦艾草便是阵眼, 毁去阵眼, 我们便能出这迷魂阵。”
酆如归将心尖绮念压至心底,肃然道:“又或许这苦艾草是为了引诱你我上当,我们毁了这苦艾草便会堕入更为可怖的幻象。”
“但我们不能一直被困于此处……”姜无岐怕判断失误,连累了酆如归,沉吟片刻,“我们还是姑且以静制动罢,看看这幻象还能如何厉害。”
酆如归却是嗤笑道:“道长,你莫不是怕了罢?这苦艾草陡然出现,必有缘由,无论毁去这苦艾草,此处会是原先的鬼宅,还是会有刀山火海,都须得试上一试,我可不愿困于此处。”
他这番话口不对心,只消身在此处便不会有甚么柳姑娘,姜无岐能为他所独占,即便有无垠血海、万丈深渊,他都觉得胜过人间万千景致。
可他决计不能以一己私心将姜无岐生生困于此处。
思及此,他猛地推开姜无岐,从姜无岐怀中飞身而出,径直地往那株苦艾草去了。
然而他未及掠出十步,却有惊天骇浪狠狠地冲着他拍打了过去,他猝不及防,被覆了满面的血水,血水缓缓淌下,他瞧来宛若流出了血泪一般,凄丽且诡异。
姜无岐疾步上前,伸手去拂酆如归的面颊,却是眼见酆如归面上的皮肉一块块掉落,终至裸露出白森森的头骨来。
“酆如归……”姜无岐分明知晓这应是幻象作祟,但心脏却是骤停,咽喉好似被一把荆棘堵塞了,半晌,他才缓过气来,不闪不避地凝望着酆如归已全然白骨化的头颅。
但展现于酆如归眼前的幻象却是姜无岐在以手指拂过他的面颊后,手指从指尖起一点点腐烂,继而一双手骨再无皮肉包裹,支棱着绀青色的衣袂。
酆如归本能地双目盈水,吸了一口气,才道:“这幻境中的一切俱是假象,与现实半点不相干,只要我们能破了这幻境,眼前的所有皆能消失殆尽,姜无岐,我说得对是不对?”
“你说得不错。”姜无岐抚过酆如归的额骨,“我们须得快些离开这幻境。”
俩人交谈间,周遭血海却突地上升,将俩人围困其中。
酆如归环顾四周,歉然地望住了姜无岐,道:“我现下那瘾并未发作,但凭借我而今的内息全然不足以对付这血海,更无法毁去那苦艾草,姜无岐你可否让我吸食些血液?”
“无妨。”姜无岐向着酆如归伸出手去,指尖抵上了酆如归的唇瓣。
但酆如归却是摇首道:“在我眼中,你这双手已无皮肉、血液,只一对手骨。”
却原来俩人所生的幻象并不相同,但酆如归应该如同他感受不到双手已化作白骨般,亦感受不到其双肩以上俱已是森森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