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一场春雨后,乡间的野花便开得遍地皆是。
张墨卿盘着腿坐在木塌上,斜倚着明亮的窗边,神情专注地默读《张元集注》。
张元,是他的曾祖父。
在永丰年间高中状元,辉煌时也曾官拜礼部尚书,其学识与才情皆是上等。
而《张元集注》是曾祖父对圣贤书的注释,于他知天命之年时,经年积累,编撰发印,此后被各地来京师会试的举人所追捧。
张墨卿手中这本,便是曾祖父留下来的原稿,字迹清晰,墨香留存,适于细细品读。
然他并不知晓,倘若在二十多年前被人知晓他有原稿,必会上门拜访苦苦求之。如今,他们却连印刷版都会敬而远之。
窗檐上的一串雨后水珠,顺着檐角滴落在地面积水上,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张墨卿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书稿。
少顷。
他修长的手指捏住页脚,轻轻一翻,合上了双眼,红润的小嘴翕动,开始默背着先前翻阅的内容。
一阵花香从被支开的木窗外飘了进来。
张墨卿背诵的唇一顿,圆润的鼻翼耸动了一番后,一个大大的喷嚏就打了出来。
“啊球~”
张墨卿放下书稿,揉了揉鼻尖,眼神古怪地看了一眼窗外,这天气晴和,万里无云的,为何他就觉得有些不安呢?
莫非……
难道?
张墨卿如墨的瞳孔一缩,手脚利索地下榻套鞋,正欲往床榻那儿躲,窗外就出现了一个牛高马大的青年。
青年,年岁十六,薄唇上方有着一茬青色汗毛,见着张墨卿果真在窗边,顿时喜出望外地大声道:
“哈哈,老四啊,快,快来帮哥哥我瞧瞧,才买的这书是否仍旧是你说的那个,什么三什么‘品’?”
“三无产品!”张墨卿回头,面无表情。
“对,就是这个。”
青年也没注意张墨卿的表情,他将手伸进窗子里,把刚买的书本放在了木榻上的小桌上。
就正好压在了《张元集注》的上面,然后便飞快地从窗外蹦跶到了屋门。
进了屋后,也没看张墨卿的脸色,动作自然地脱鞋上了塌,神情颇为苦恼道:
“唉,哥哥和你说啊,你不知道哥哥为了抢这本书,有多么的辛苦,费了多大的劲,甚至为了不被祖父发现,我用了早膳后,就偷溜了出去,你猜怎么着?我看见那刘大胖正与那要去河边的王大婶…后来,刘大胖又和春妮子…”
张墨卿目光呆呆地看着他的二哥,也就是眼前的青年张延川。
他内心在无比懊恼着:怎么就正好被抓个正着呢?
若是他前世是个运动员,而不是一个外语教师的话,没准他的神经反应能更迅速一些。
如此,他便能在二哥出现前,回到床塌装睡,并摆脱这说话没重点的话唠!
“嘿嘿,你别说,这刘胖子虽然长得胖,但那嘴可真甜,逗得那些的姑娘一个个笑得花枝乱颤。对了,我上回还瞧见,你三哥一脸羡慕地看着刘大胖,但你知道你三哥他人呐……”
二哥正在变声期的嗓子,声音就像是个锯子一样,割得人心慌。
再又加上对方完全不在主题上的长篇叙述,磨叽得张墨卿脑袋都疼,偏偏人家还没个自觉,以为自个儿能说会道。
真真是够了啊!
怪不得都十六了,连个童生都没有拿到手,就这唠叨劲,要是能过,信不信他生吞了这小木桌?
似是察觉到了张墨卿的吐槽,二哥张延川话语一顿,神情颇为严肃。
唬得张墨卿有些心虚,“怎,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