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遭遇洪灾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当时大水冲垮了无数房屋,淹没了无数粮仓, 也淹死了了成百上千的人。
明明是春日,魏宁所在的京城,诗人才子们吟读着“春雨贵如油”此类赞美绵绵细雨的诗句,而在淮河以南的青城,却因为反常的十几日连绵不断的大雨,淮河水位急剧上升,堤坝拦不住不住过量的淮河水,全线向下游的青城泄洪。
青城是座大城,当地官府登记在册的人数有三万余人,还不包括崇山峻岭当中一些没有登记的黑户。
这青城虽然繁荣,可也不是谁家都有钱做结实的青砖大瓦房, 大多数房子地基扎的不够牢靠,附属村镇的大部分人家, 都是木屋, 穷苦的单身汉, 甚至只有茅草屋一间。
大风都能把这屋子吹倒, 更何况是洪水。
这遇天灾的三万人, 死了万余人,有一半是天灾,被洪水冲垮房屋的同时, 人也卷进洪水当中。
剩余的一半, 则是因为官府解救不力。
青城擅长水性的主要是渔民还有一些青壮年, 女眷和小孩子少有,大部分人自身尚且难保,自己的亲朋好友悉数救出来就够呛,哪有那个能耐和精力去解救其他在水中泡着的人。
在水中泡了两日,靠民众自发组织自救,等到大雨总算停了下来,雨水渐渐褪去,那些平日里对老百姓吆五喝六、趾高气昂的官兵老爷,才姗姗来迟。
有死了亲缘手足,极其愤怒的百姓把县官老爷抬起来,扔进水中。
那官老爷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了许久,靠着会水性的衙役划着竹排,才把人给救了出来。
救人的时候,官府都这么不作为,后面放粮仓救济灾民的时候就更加了。
因为青城水患,城中粮店粮价飞涨,有的人没死在洪水当中,反倒被饿死了。
被冲垮的堤坝还需要人来修建,若是再下几回雨,淮河水位上升,便又是一场灾祸。
这次受灾这么严重,又是天灾又是人祸,那当地的官员一直在简单粗暴地处理难民,递上去的折子压下来,死人的数目直接少报一大半。
最后还是那些难民流窜到了周边城镇,被逼得无奈的难民暴动,事情压不住了,才抵达圣听。
朝廷已经为灾民拨了款项和粮食,可惜那些灾粮在途中经过层层剥削,到难民手中,也不能剩下多少。
魏宁未曾到过青城,可也该知道,这偌大一座城池,本不该是这般满目疮痍,毫无生气的样子。
见浩浩荡荡一群人进城,许多人只是麻木地抬起头看他们一眼,便继续低下头来。
看上去倒是一只大肥羊,可这些人一个个身强力壮的,他们哪里抢得了这些人的东西。
至于来往的商队,基本都是黑心商人,和官老爷沆瀣一气,哄抬物价,不顾百姓死活。
官逼民反,灾民暴动,这青城的城主一家得了风声卷了银两心软跑了,县官被激愤至极的暴民杀了。
粮食被哄抢的暴民搜刮出来,让剩下的人吃了几天饱饭。
但那也只是几天的饱饭而已,带着暴民暴动本也不是什么顶好的人,死了县官,又来了山匪头子。
青城物价居高不下,有能耐的,能跑的拖家带口跑了,跑不动的,是投机倒把的商人,然后都是些老弱妇孺,以及户口难以迁出去的难民。
而且发现了疫病之后,就更不让人跑了。
见到这哀鸿遍野,便是路上抱怨的官员也闭了嘴,平日里待在京城养尊处优,只听得死去百姓的数字,面上担忧哀切的样子在真切,内心大多数也无动于衷。
但真的来到了青城,见了这场景,就会发觉,这路上那么点辛劳根本不算什么,这青城的普通百姓才是遭了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