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聪明的人, 如若没有受到过正确的教导,就像一棵本来能育成良才的大树, 却在半路之中被风吹折,亦或者长得不是方向,歪歪扭扭,难以派上用途。
无花早慧且聪敏, 然而幸运的是,陆楠成为了他的“父亲”。
陆楠这个人看似散漫而无所顾忌, 行事之间并无什么章法,然而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心中自有尺度衡量。她给予她的孩子最大的自由,却又将他们框于一个为人的原则之中, 不可逾越半分。
在无花眼里,他爹无所不能。这个形象建立得并不算太早, 甚至并不是因为孩子天性因而理所当然这么认为的。
当无花学得越多,懂得越多时,他才更加清楚的知道,他爹究竟是一个何等逆天的存在。他一生都在向他爹学习,企图学得他一半所学, 最终却只是发现,自己所学, 于他爹, 永远是杯水之于大海的区别。
无花很聪明, 当一个人聪明得过分了, 便难免生出自傲。他对于他爹,曾经隐约是有些看不起的。这种看不起,源于他的早熟,也源于他平时看惯了的他爹他娘的相处。他宁愿跟他娘学处事之法,也不想像他爹一样,如此便可见一斑。然而那是他爹,这样不敬的念头,只是一瞬,就又潜伏在了心底深处。
他第一次感觉到他爹有了变化,大约是那一年,他们初来到中原,他爹给他找了一个先生。而也就在那时,他才仿佛重新认识了他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个“先生”他仍然还记得,那是个很让人厌恶的男人,他讲着课,便会把目光久久的落在他身上,然后换着法子找着理由,拍他的肩,摸他的背和手。无花对于这样的行为格外不适,甚至觉得十分困扰。
就在他暗地里计谋着想要让那“先生”好看时,那个人动手动脚之时,却被他爹抓了个正着。
然后那一天,无花便见了他爹第一次震怒。
场面太过血腥,无花并没有看见,然而却听见那接二连三响起的惨叫,仿佛响彻了灵魂,痛入了骨子里,让听着的人都隐隐牙酸。
那所谓的“先生”还是颇有些声名的,后来有了不少人找上门来,全部被他爹挨个打了出去,骂了个狗血淋头,对方膛目结舌,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插不上,也不敢插,被训得跟个鹌鹑一样。最后他们俱是灰溜溜的走了,甚至后来路过他们门口,都要退避三舍,不敢靠近半分。
只是陆楠对于此事仍是深痛恶绝得很,心气始终不平,后来便带了他们去了其他地方,自己亲自接手了教导无花学文识字一事。后来教导途中,陆楠就反复强调了一件事,如若再遇见这种人,直接往他脐下三寸踹就是,不必客气,怎么狠怎么来。
无花便越发觉得,他以前,大约对于他爹,是有着极其错误的认识。
然而他却犯了大错。他弄丢了他弟弟。无花对于这个弟弟,并没有太多的好感,甚至有时候根本不想看见他。只是因为那是他弟弟,他不得不照顾着而已。然而当弟弟走失之后,他便开始真正的慌张起来,觉得弟弟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他深怀着愧疚,心里面惴惴不得安。他只想着弥补这样天大的错处,找到弟弟带他回去,把错误降到最低,然而事情从来不如愿。
也就是那时候,他才知道,他爹其实把他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心理都摸得明白,只是他从来只是看着并不说穿而已。那种被人从头到尾看透,连想法都无所遁形的感觉,让人恐惧。
然而他爹是那样聪慧得仿佛洞察了世事的人物。他也许是看出了他的愧疚害怕,也感受到了他几乎难堪弄丢弟弟的重负,便又三言两语,十分轻易的安抚了他的情绪,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即便无花知道,明明那是自己的错误,同他爹并不相干的。
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