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来:大约是一个时辰前,丁谓府上偏门开启,悄然送出一顶女子乘坐的小车,瞧着是往乐游坊的方向去了。
他之所以认为奇怪,是因那轿子虽极不起眼,走得也是偏门,但在过往,但凡是丁谓府中女眷外出,要么是为烧香拜佛,要么是要踏青赏景,亦或是正逢佳节,出门凑个热闹。
现非年非节的,女眷为何偏要在夜里外出,还遮挡得严严实实呢?
寇准在看到‘乐游坊’那三字时,脑子里就已嗡地一声,旋即涌出无限失望。
乐游坊,并不是多热闹的好去处,但却有一人住在那里。
——曹利用。
而下人能想到的其他方面,他自然不可能想不到。
就凭这只言片语中透露出的小小细节,他已完全明了,自己这场‘突袭’,非但走漏了消息,丁谓还火急火燎地找同党们商量对策去了。
寇准缓缓地拧紧了眉,不可避免地感到些许不寒而栗。
……若不是那狡童心细,及时兜头泼了他一大盆冷水,自己恐怕就因心怀侥幸,而头脑发昏地栽进了这场要命的陷阱里了。
杨亿见寇准在看过这几张没头没尾的纸条后,就未再言语,且脸色变幻莫测,不由疑惑。
正待他要关怀几句时,寇准已长叹一声,笑骂了句什么,又嘀咕道:“一债未平,一债又起。”
杨亿错愕:“相公?”
寇准长舒出一口气,重振精神:“无事。”
的确无事。
陆辞在独自回家的路上,也分神琢磨着寇准面临的局面。
若是寇准再谨慎一些,或是肯听他的那几句不中听的劝的话,只要稍微意识到‘不秘’和‘官家反悔’带来的凶险,就不会操之过急了。
只要寇准不被狂喜冲昏头脑,以其能在宦海沉浮多载,在官家甚不喜其性子的情况下,还能位极人臣的本事,自保自是无虞,甚至来个将计就计。
陆辞心忖,此事要是落在自己头上的话,那要做的头件事情,就是放弃提前写好诏书、再让官家在早朝时承认、好打其他人个措手不及的大胆计划。
而是要么按兵不动,要么来个反其道而行,叫自以为捉到寇准致命把柄、商量一夜要置其于死地那几人计划落空,然后互相猜疑。
丁谓等人结成的所谓联盟,仅仅建立在‘对付寇准’这一共同目的上,彼此之间,恐怕并无丝毫信任可言。
那只要让其他几人亲眼看到事态发展,与从刘娥处得到消息那一人所言的严重不符,这脆弱联盟的分崩离析,也就离得不远了。
思及此处,陆辞不禁叹了一声。
自己到底是过于人微言轻了。
只要想有稍大的举动,就得经过上头批准才行。
而寇准虽对他多有照顾,却是树大招风,还是个处处树敌的臭脾气。
要一昧只想借这大树遮风避雨,独善其身,安心等自己羽翼稍微丰满一些的话,那恐怕不日就要轰然倒塌了。
哪怕他愿意帮着操多一份心,主要得看对方肯不肯听。
不过,只要不是寇准因轻敌而出了明显大纰漏,陆辞也不愿插手。
他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自己的猜测,并不见得就一定准确。
而要让寇准信服,他却是一次都错不得。
一阵冷风嗖嗖灌来,陆辞淡定自若地紧了紧围脖,又稍稍催马,好早些回到家去。
——说到底,还是得尽快提升自身实力才行啊。
太子监国之事,绝对急不得,却可徐徐图之。
等赵祯的地位水涨船高,自己身为东宫官,加上小太子的温善脾气,肯定也能跟着往上提几级。
陆辞正有一搭没一搭